一个大早,广源山庄外就来了三批车马。
大的一批是皇宫里派来的,妙妍还未睡醒,孟瑜川把她抱上了马车里,马车宽敞,里面放着一方龙榻,虽然把妙妍抱进去不合规矩,但皇上的意谁又能违。
宫里的马车驶远后,李行也驾驶着一辆马车赶来。
言语不愿再拖累顾珩,执意要下地自己走动,可睡了一觉,浑身还是如昨日那般无力,顾珩只好扶着她慢慢走出来。
“他带妙妍走了?”言语一早起来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心里懊悔着自己昨夜不该睡过去,应当劝劝孟瑜川,这样做,妙妍不会好到哪去的。
顾珩安慰她道:“你放心,这几日都不太平,让皇上接回去也是好的。”
言语自叹一声:“我还未来得及再看看她,她便先走了。”
“等你把病治好了,我带你入宫,你想见她多久便是多久,如何?”
李行在马车旁看着自己公子扶着小语姑娘出来,顿时心里一喜,那日他在千寻寺见到的和小语姑娘一模一样的这位姑娘时,他还疑惑,如今看来,这还的的确确是从前那位小语姑娘。
李行搭了把手,帮顾珩把言语扶上马车,芬芳随后也收拾了包袱坐了上去。
当李行正要驾着马车离去时,知意忽然从山庄里冲出来,喊道:“等等!”
李行一个刹车,马车里的人都晃了晃。
言语掀开车上的帘子,看见知意正气喘吁吁地好像有话想说。
“言语,你放心,家里我会好好照顾的,我在府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回来。”知意嘱咐道。
言语心里一暖,说话还是提不上半分劲,虚弱道:“好,我一定会回去见你的。”
知意握了握言语的手,言语的手冰凉凉的,不免让知意又担心了几分。
马车渐渐驶远,知意看着远方的车影,十几天前大家也如今日一样,各个匆匆地离开,最后剩自己一人留下,不过不久之后,陆府的马车赶来,自己也该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广源山庄了。
来时一行人热热闹闹,走时一行人分分散散,知意庆幸自己应该是所有人里最幸运的一个,毫发无损,不用为所爱之人伤神。
三驾马车朝着三条不同的路,奔向了各自的天涯。
知意回到陆家时,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自己回来,没什么人迎接,整个陆府上下都是一片静默,她开始担心是不是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可往全府上下一望,也没有什么变样的地方。
在广源山庄与世隔绝的这几日,知意觉得可能不单是陆家,甚至整个东国都发生了大事。
知意刚一入厅堂想给父母亲和爷爷请个安,便发觉坐在厅堂上的大家面色沉重,像是心里藏着许多大事一样。
看着自己母亲在一旁抹着泪,自己父亲在一旁蹙着眉,自己爷爷也是一副劳累的模样,知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你们大家都是这副沮丧模样?”
孙蔷声音沙哑,像是一连哭了好几日:“知意你回来了,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知意想了想后摇了摇头,然后过去伏在孙蔷膝下:“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孙蔷勉强地笑了笑,“今日,是你姨娘的行刑处决之日,娘连最后去送她一程的勇气都没有。”
知意一震,几个月前还好端端的姨娘为何会被处决,发生了如此大事为何没人通知她。
孙蓁拉开了膝下的知意,面色苍白地唉声叹气着独自回了房。
知意转向问陆青山,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陆青山只得把孙家造反一事告诉了知意。
孙蓁膝下并无子女,而且又与顾珩生分的很,一直以来她都把知意当作自己的孩子,百般疼爱,知意心里也是对孙蓁十分尊敬和依赖的。
眼下让知意接受这个事实,并不容易。
知意坚决不信陆青山说的话,一气之下,扭头便冲出陆府,往那行刑的街头菜市口奔去。
陆然刚想拦着,怕知意乱惹出什么事,陆青山却拦住了陆然,与他说,知意大了,什么事她自己也有分寸,何况不让她亲眼见到这一幕,她又怎么会认清眼前的情形。
知意朝着人群攒动的街口奔去,一路上,耳旁都是百姓们对孙家的埋怨和咒骂,“不得好死”、“自作孽”这些词不绝于耳。
押送囚犯的牢车缓缓驶入刑场,牢车上的人有些邋遢,虽有一些人朝她扔着烂菜叶和烂鸡蛋,但她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等着处决的到来。
跪在刑场上的除了孙蓁还有绿娆等一众孙家的护卫,时辰已到,监斩官大喝一声,扔下了那夺命的令牌,刽子手挥起快刀,从容不迫地朝犯人脖子上斩去。
众人纷纷闭上了眼,鲜血四溅,整个街口都弥漫着一股浓浓地血腥味。
知意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自己的姨娘在自己面前被砍了头,她双腿一软,倒在了街边的铺子旁。
铺子的老板急忙将她扶起,刚想询问一声是否安好,知意便跑了回家。
她奋力地跑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害怕与痛苦。
孙蔷早就在房里等候知意多时了。
“你可看到了?你姨娘走得可安详?”孙蔷的声音提不起半分力气。
“刀很快,没什么疼的。”知意的说话时,仿佛身体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她不敢回忆那个场景,可那个场景偏偏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孙蔷早已流不出泪水,叹息一声:“你可知,不止你姨娘,你舅舅,舅娘他们,都没了,整个孙家,就剩我一个在苟延残喘。”
知意心疼地握着孙蔷的手,“娘,您别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舅舅真的如爹说的那样造反了?”
孙蔷激动起来:“你爹?哼,就是你爹连同你的好妹妹陆言语一同害了你舅舅一家。”
孙蔷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怨恨:“陆言语设计陷害了我们孙家,逼着你舅舅起兵造反,就连顾珩都被她这狐媚玩意迷惑了去,孙家本应株连九族,可你爹和顾珩护驾立了大功,可保你姨娘和我的安危,谁知那陆言语竟然进宫面圣,妖言惑众又害得你姨娘落入这般田地。”
“不可能,言语才不会这样。”知意反驳道,言语和孙家无冤无仇的,她又怎会如此赶尽杀绝。
孙蔷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从青禾到你姨娘,她陆言语害了多少人?恨只恨当年你姨娘的断肠散没下得重,让这个余孽多活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