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胸前那两道深深孔洞里流出的鲜血或还是早前沾染上女妖怪的鼻血,这一刻,都已在景洛裸露的胸前凝结成痂。
“极阴体吗?”微作沉吟,男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景洛很不理解,为什么这群高来高去的人物都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汇?
“身体的伤势一旦没了吾的压制,就在快速恢复,看起来还是雪狼王一脉。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将注入体内的‘沸腾之血’压制起来,也就只有极阴体能做到了。”男人自顾自地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洛才不管什么极阴体、沸腾之血,以他对女妖怪的了解,这是件本就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一定是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并且还想用幻杀阵杀了我们,我胸口的伤也是你的幻术造成的。”
说这些话,其实景洛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因为,他真的不想把女妖怪当成一个坏蛋来看待啊。
“汝不觉得汝说的话很没逻辑嘛?”男人有些好笑,“吾想杀了汝二人……还用得着这般费力吗?”
“你明明就是想从女妖怪那问出你的肉身所在,所以,才无法下杀手吧?”
既然男人似乎又对自己的什么极阴体有了兴趣,有了这份秉持,景洛也就不在乎跟男人当面质问。
至少,他很清楚,这种问话还不至于完全触怒对方。
“看来,汝好像还不知晓吾的身份?”男人微笑地说道,“吾乃这座天下的主人。”
景洛终于确定了男人的身份。
不过既然龙皇并没有万能的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开始理解女孩拦阻他进入这乱石堆的目的,心说就算您老人家再骄傲得瑟,我也已经看出来了,你不过是被那颗心脏所作牢笼困住的可怜囚徒罢了。
与姐姐景项有着景清帮忙收集武当山的消息不同,景洛和朝堂一般单纯,他始终以为龙皇乃是武当山高高在上的守护神。
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
那个被毁掉的阵并不是封山大阵,只是龙皇的法阵。
而那颗心脏才是真正的道门封山大阵。
龙皇不是守护武当山的神灵,却是被镇压的妖魔。
“汝似乎并不惊讶吾的身份?”龙皇皱眉看向景洛道。
景洛指了指怀里的女人:“我能猜出您的身份,是因为她告诉我她被怀疑藏了你的肉身……”
“哈哈哈哈。”龙皇忽然大笑起来,“怪不得没人找得到,还真是狠心的算计。”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景洛开口问道。
“这种纠缠了近千年的恩怨汝不知道也罢。”
龙皇显然没耐心为景洛这种小人物解惑。
“汝只需要知道,比起第一次见面的吾,与汝相处更久的她才会有更多时间来考虑如何算计汝。”
景洛咬着嘴唇沉默,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被囚禁起来的龙皇究竟有什么理由骗他。
但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肚子里的算盘没准儿早已经打到他的理解之外了。
半晌过后,内心里还是无法确定龙皇所言真伪,景洛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前辈,您真的……没有骗我?”
“骗汝什么?吾的身份?还是汝被咬了的事实?”龙皇淡淡说道,“而且,告诉汝,就连把汝骗到这里来的人……也并不是吾啊。”
“那会是谁?”景洛疑惑。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随即,他再一次想起了湖畔的那位神秘人。
“喏。”
出乎意料,龙皇把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
“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景洛觉得龙皇的说法已经侮辱到了他的智商。
“她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你认为她还会傻到跑过来送死?”
“呵,小子还不是太傻嘛。”龙皇嘿然冷笑,“不是她想跑过来送死,而她没想到,本该沉睡的吾竟在昨天晚上被那条臭狮子给吵醒了,所以为了对抗吾她才咬了汝,可又出乎她意料的,本该发疯入魔的汝,竟然能抵抗得住沸腾之血的侵蚀。”
景洛望着自己胸口的深深孔洞,再一次皱起眉头。
“既然不是你把我们骗过来的……”景洛忽又想起一事,“那为什么我一到这里就受到了你幻杀阵的攻击?”
“哈哈,幻杀阵?汝认为吾会做这么小家子气的幻杀阵?”龙皇乐不可支,“如果真要是吾布置的幻杀阵,汝在瞬间就已成为天地间的靡粉了。”
“那是谁布置的?”景洛有些无奈。
他觉得以龙皇这种倨傲的性格,很有可能会说这是他让自己小弟随便布置一下,用来装装门面。
“那是汝自己……产生的幻觉。”
景洛再度迷茫,他竟然完全猜错了?
“这事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龙皇可能是觉得自己要跟这少年费一番口舌了,于是干脆从眼前挑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
这样一来,一直蹲跪在女妖怪身边的少年也就得以平视起他那双深蓝幽邃的眼睛。
“你是说……她是因为吸了我的血,才会突然变回她本来面貌?而我之前经历的那份恐怖,也不是你布置的幻杀阵造成的,而是我被沸腾之血侵入身体才产生的幻觉?”
一刻钟后,景洛认真地听完了龙皇讲述后,又给总结了一遍,因为他依然难以置信。
“嗯。”龙皇点了点头,“不过,现今汝体内的沸腾之血也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吾想用不了多久,汝就会变得神志不清,并有吸人血的渴望。当然,一旦汝成功吸到了人血,就会变得更加强大。反之则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而被汝所吸之人的血气越强,对汝所能起到的气息提升作用也就会成倍增加。”
“不会吧?”
要说这龙皇的恐吓效果还真是管用,一段话说下来,直把景洛惊得浑体发冷、后怕不已。
“汝才刚刚被咬没多久,血毒也还没有深入骨髓,所以这沸腾之血,也并不是没办法消除。”
眼见成功震慑住了景洛,龙皇一改此前的阴沉,一脸笑眯眯地说道。
“那要怎么做才好?”被吓得半死的景洛赶忙问话。
现在,他的脑袋里全是女孩双眼赤红的可怕模样。
“说白了,就算毒液没有完全侵入,汝体内的沸腾之血其实也已经是身体精血气息的一部分了,除非将汝体内的血液全部放干,否则根本没办法解决。好在,汝的气息是散于身体四肢百骸内,沸腾之血才不会扎根于气海丹田,也就有了一点一滴地将其逼出体外的可能。”
“但只有这样还是不够,沸腾之血有极强的扩散性,这也是为什么汝一被咬就产生了幻觉,如果换作旁人直接就会失去理智,但凡有一丁点的沸腾之血没有被逼出体外,不久之后,汝也会再次沦陷。因此,吾要教汝的内视之法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极阴体可以无限减缓体内气血流动,通过内视之法,汝可以通过自身意识在体内延伸查探,最终确保体内不会留下任何一滴沸腾之血。”
“那就……这么办吧。”
低头瞧了瞧自己胸口那两个瘆人的血洞,景洛没想到自身的处境现在竟然这般凶险。于是略作犹豫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让景洛做出这个决定,是非常艰难的,说到底,他还对女妖怪存有着信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空渐渐的暗了下去……
按照龙皇所授之法,景洛很艰难但也算顺利地将沸腾之血逼出了体外。
接下来,他便开始了最后的内视。
意识在自身体内游走的感觉,就仿佛全身都变成了通透的水晶,连根根筋骨亦清晰可见。而其在血液的包裹之下,也更像是有流淌的水在覆盖全身一样,整个身体一阵儿的酥麻。
然而,当自身意识伴着这份快感,距离大脑中枢越来越远之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念头,开始围绕着他周身旋转不休。
就当景洛满心疑惑地想收回体内探查的意识,这股念头却骤然加速,并把他可怜的意识形态,越捆越紧……
就在这时。
景洛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大脑里的传音:“娃娃,这副身体好用吗?”
景洛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他想挣扎,但可悲的是,他竟连如何挣扎都不知道。
而到了这时候,景洛才恍然惊觉,龙皇正是利用了他对食人魔的无限恐惧,一点一滴的编织起谎言让自己对他产生信任,并最终达到这“夺舍”的目的……
随后,没了自己身体控制权的景洛,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他说的竟没有一句真话?我也真的错怪了女妖怪?还有,他这句话感觉有点不对,不是借自己身体一用,而是问好用吗……难道自己的这副身体本就是他的?”
也无怪景洛会这般想,身体的控制权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掠夺了。
但这是景洛最后的意识,无法思考更多,也没人回答他,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