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压低沉,小姨一直板着脸不肯吐出半个音节,也不愿意多给吴月满一分眼神。
而吴月满呢?她就直直把头低着,想着那男青年的“大件”里还有些什么书。《茶花女》有吗?《呼啸山庄》有吗?或许还有《乱世佳人》的原著小说呢!啊,《乱世佳人》可真好看,费雯丽可真美,活像西洋画儿里的圣女!没准那男青年的“大件”里还有日本流行的漫画呢!像《叮当猫》或《樱桃小丸子》之类的时兴漫画,吴月满敢打包票说他那里准有!何止呢?兴许全国各地的名著小说他那都有呢!
唉!他可就幸福了,想看什么书就有什么书,兴许还是珍藏版的呢!不像她,生活在这个穷乡僻囊的地方,除了报纸和几个家里宽裕点儿的同学能当她了解外界的媒介外,她就像是个被烂泥巴包裹着的娃娃,丝毫不能透气!毕竟她们这儿哪怕是盗版的外国小人书都是稀罕物呢!她多么爱读书啊!语文教科书老师还没上的课文她都读的能背下来,她恨不能这辈子什么都不干净用来读书!可惜她除了妈妈留下的一些应时而生的红色文学外,连正经小说皮儿都没摸过呢!
越想,吴月满就越烦躁,木筷子都快把瓷碗戳破了
“到底吃吧啥(意为吃不吃)?不吃就别糟蹋我那碗!好几毛一个呢!”本就心情不畅的小姨看着吴月满心不在焉的“这么”她上个月才买的花瓷玩,终于忍不住训斥道。
“昂……吃!”吴月满刚缓过神来
小姨把嘴里的盐炒老黄瓜眼瞎后,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抿着嘴挺严肃的说“外面的人肯定是高衙内的儿子,未来是要当大人物的。我们呢?就是脚踏黄土的小市民小人物,对于我们来说,攀上那种人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玩火自焚,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们吴家就只剩下我们俩个了,颦颦,你听我话,好好念书,别整天仗着你那张脸四处沾花惹草,行吧?”
这话吴月满可不爱听,她哪就沾花惹草了?大街小巷的那些臭泥猴都喜欢逗她跟她说几句话是因为她生就长了张顶好看的脸!她可没肆意招惹他们,她躲都来不及呢!一群土包子,只会打弹珠比赛跑,一个个乌漆嘛黑,张口闭口就是不堪入耳的脏话烂话,连字都不能认,她沾他们惹他们做什么?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怎么又怪起我来了?是狗蛋和得宝他上赶着往我什么凑的,我巴不得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呢!就怕你误会,我每天看见那群泥猴儿就躲,没想到你还是怨我来了,你怎么就不去说他们呢?光说我……真是好笑,……要我说啊,你就是太修正主义了!什么都觉得是我的错。”
“你看你,说你一句你就要顶十句!你动脑子想想,我说的是他们?!我说的是刚来的那个人物儿,你呀!就会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还给我叩起帽子来了,真是……总之,不管怎样,不许你再去那院子里疯玩,否则……”小姨抡起右手作势要打吴月满,但她早对这纸老虎般的恐吓起了免疫,竟丝毫不怕,还半是挑衅半是撒娇的冲小姨咧咧嘴。
“快吃吧你,饭都凉了”小姨又气又笑,轻轻揪了揪粉颊,便收了自己碗筷去洗了。
听小姨意思,是不让自己和邻院的人新主人有联系。但那怎么行呢!没联系自己还怎么蹭人家书看呢?而且小姨的话也不能全听,她太老派了,联系还是要有的嘛。不说别的,就为了那老大一箱子说也该和他当朋友的。而且那男青年不就是阔绰点,人长的俊俏点嘛,这有什么危险又有什么可防备的呢?是小姨太多心了。吴月满吃掉最后一口冷饭后,在心里这样暗暗的开解自己,为自己以后同那男青年打交道、借书做好心理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