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头听到问题不以为然，他抬起手掏了掏一只耳朵说：“人？最近晚上宵禁，除了我们几个鸟人，还有谁？”
官差里年轻的那几个，觉得老程头说话不好听，刚想跟他理论，被刚那个叫大舅子的官差拦住：“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都走！都走！先到别处瞧瞧去，看有没有不长眼的，喝多了街上胡咧咧，抓了让服役去！”
说完，带着一众人往东，老程头看着他们背影小声的呸了一口，往我这边望了望，然后敲着棒子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张望了一会，忽然身后又被人一拍。这吓了我一跳，毕竟以我的修为，居然没听到身后来了人，这确实有点不正常，我忙扭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老程头已经转到我身后。
他让我跟着他，再往巷子深处走了走，悄声问我：“公子，你是外地人吧？”
我点头说：“是，老伯。这里是怎么回事？”
老程头小声说：“这东都就是这样，成年男子年要服三月苦役，这三个月里晚上全程宵禁。在外面闲逛的外地人，也会被抓去服役。不然就得交大笔罚金！怎么？你住的客栈的人没给你讲吗？”
“没啊……”我挠挠头，眼睛滴溜一转，编了个瞎话说：“我出来喝酒，喝多了睡了一觉，醒来就看自己被丢在街上了。”
“哎呀，应该又是哪家酒楼的小伙计使坏！”老程头皱着眉说：“有人说，他们都跟个那些官差暗通，能得赏钱。所以就变着法子，坑那些不知道这里法令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我想了想，好奇的问：“老伯，你不怕他们吗？”
老程头听了又“呸”了一口，说：“我老程家打更都多少代了！他们这岁数的官差，哪个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没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理他们！”他说这话的声音有点大，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我就是觉得这法令荒唐，好端端的东都，搞得没了人气！我们也别说这些了。我的家离这不算太远，公子要不嫌弃，先上我那委屈一晚上。你明早再回客栈，可好？”
我想自己毕竟算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太张扬就好，便点头答应了。又问他：“以前东都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老程头边带路，在漆黑的巷子里，他似乎跟我一样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走得很快，还有余力跟我说话：“几年前——大概是五年前吧！大皇子忽然提出这条旧制！我们东都啊……我记得是我爷爷的爷爷的那一辈吧？反正当年海外有个岛国，好像叫毛阳，从海陆犯我必胜。东都首先迎战，但措手不及，死了好多人！”
“那后来呢？”
“赢了呗！”老程头回头笑着说：“不过我们经过了好几代人，才拔掉了毛国这个祸患。他们现在是我必胜的属国，改叫拜东了！这服苦役的制度，也是那时候流传下来了。其实也有几百年没再有过了。反正前些年有一天，大皇子忽然说，拜东那屁大点地方，又动了来犯的心。说自己已经请奏了圣上，要再起了这苦役……还要求东都人保密，所以没来过东都的人，可能都不知道。”
来东都之前，我听说这里和南都，都是必胜国最早起来的古都。虽然没指望这里和中都一样，夜生活丰富多彩，但也没想过居然是这么个鬼样子。
说穿了，这是类似民兵的制度，目的当然是为了抵御外敌。但我对必胜王是不是知道这里的详细情况，说实话我深表怀疑……好在虽然是分身，我身上还带着必胜王给我的金牌，必要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至于现在，那就让我先在东都收集点证据，之后跟必胜王那边也好说。
这边我拿定了主意，南都的我也一样。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到了南都，我一直都在做羞羞的事情。南都的夜，整个就是个巨大的削金窟。坐着通往城中各处运河的小舟，我妥妥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摇啊摇，要到了婆婆桥的快感……
到处莺歌漫舞，到处灯红酒绿。只不过在无比快乐和自在中，我清楚的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味——一股妖族的味道。
给我划船的就是个妖，我看他应该算是个正经妖……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我待会解释。反正他身上一点血腥气也没有，便也就没多说什么。光是问了价格，包下他的船，让他带我到城里的名景逛逛。
请注意！我说名景的时候，是没有加引号的。但这小子吧……偏偏认为我说的是带引号的。反正就是带着我一通瞎逛，倒是让我看到了不少好“景”色！
具体的我就不细说了，反正从各种意义上来看，南都绝对是那种，古代世界的那种享乐天堂。尤其是夜里，灯火通明，空气里就有一种脂粉和美酒的香味，莺莺燕燕之声四面八方不绝于耳。而且不要忘了必胜国几百年前，就提倡男女平等之道，所以划船顺着运河一路转一圈，不光能看到站满了姑娘的花楼，还有站满了“妖孽”的淞楼。各地来的男女客人，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寻欢作乐，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世间美艳说不尽，南都片刻赛神仙！
划船的妖族小哥，显然也是相当懂得，这家花楼的户型好，哪家的姑娘最撩人，又或者谁家沿河有戏台子，能够看免费的歌舞，外加运河上供应吃食的小商小贩，哪家好吃等等，一一门清！真对得起，我包船的银子。
以前听说，南都的生意人多，而且听说这里的人，做梦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赚钱。如今体验沿河游，还真是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天生商人。各行各业，都把生意做到了一条条小舟上，实在是很有趣。
不过有件事，让我觉得十分在意，那就是我看到几乎每家花楼和淞楼，都有扮成了道士的……服务人员。再看街上的行人，各路非富即贵的男女客人中，也有不少穿着类似道士的道士服的打扮。
难道说我瞅了瞅我身后，对此丝毫不介意的妖族船夫，心里寻思着这难道是什么当地的情趣？
突发奇想，暗中眯眼去观察运河里和岸上的各色人等。不出所料，果然有不少妖族混在人群里，但这些妖族虽然或多或少有点妖气，但并没有什么法力。难道说，这些妖族并不知道自己是妖，又或者是与人族通婚后的混种？
但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南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妖族，又为什么流行打扮成道士，我实在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更搞不懂，这两个本应该水火不容的阵营，为什么能相安无事凑在一块堆。
见我皱着眉头，划船的小哥似乎也猜出来了，我在好奇什么，便轻咳两声小声对我说：“公子有所不知，二皇子自从来了我们这，就提倡修道养性！”
“修道养性？”我听了觉得可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看着是挺养性的！”
划船的小哥连忙说：“公子可不敢乱说！”他看看周围，小声说：“这在我们这善金。上到各级官员，再到有钱商户、大户，再到普通老百姓，除了修行者、医者和在院儒学，人人都以交善金，买道袍为荣。”
我摇了摇头，看了看划船的小哥，问：“那你呢？”
“我？”他笑了笑说：“一年请一两件，是必须的！只是……”说着，拉开领口，露出里面的道袍：“不到重要日子，我也舍不得穿到外面。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真的保平安，但衣服料子还不错，省的做衣服了！”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觉得有什么光，朝我眼前晃了一下。
定睛一瞧，离我们小舟不远的花楼上，有个发髻很高的女子，正背对着我们这边，让丫鬟举着一枚铜镜理妆，而铜镜反射着烛光，却不偏不倚就射在了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