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我和沈冰这趟,完全相反。
从山涧驿站骑马出发,我们一路往北,很快上了官道驿站,沈冰掏出令牌给我们换了马,顾不上休息,我们又继续出发。
“好在今天有晚市,”这时沈冰才对我说了返程时的第一句话:“城门落钥更晚!”
本来,我应该顺便问问他,都在卷宗里看到了什么。但看他表情凝重,于是我干脆决定少说话,多赶路。
天色渐黑时,我们终于赶到了北门。正如沈冰所说,城门还是开着的。车水马龙,不少行商带着货物,正在准备进城。当然,我们不需要等。
本来以为沈冰会马不停蹄赶回府衙,可进了门后,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小四,你回去!需要帮忙时,我会派人找你,多谢你!”
“……那这马……”
“我的包袱你也拿着,如果有人问你,你就掏出腰牌给他看。”沈冰说完,就解开自己背的包袱,丢给了我。
“可这马!”
只见,沈冰一踹马肚子,飞一样的城南去了。一边飞,就听他一边喊:“让开!让开!中都府办事!”
我抱着沈冰的包袱,看着街上的人群很快为他分出了一条路,心里还在想,这马,该怎么办?
官马,应该有存官马的地方,我记得我摊子的那条街上,就应该有个可以存官马的地方。于是我只好往朝北边骑,然后又往东边转。
路上,我还真碰到了几个官差,打量着我的模样,问我马是哪儿来的。我立刻从沈冰包袱里找到令牌,给他们亮了亮,这些官差们的口气立刻就软了。于是我干脆跳下马,一手拿着令牌,一手牵着马,巴不得多来几个官差来拦住我。顺便,我也想想问问,把马送到哪儿合适?
可没想到,之后我就几乎没遇到什么官差。就算远远地看到一个,也会在我遇到他们之前,神奇的消失不见。
没办法,我只好回到了我的地盘。晚上的街边摊,总会换一批人。我辗转找到了歇马站,问那里的马倌:“这马,交给你这就行了吧?”
这马倌是个邋遢的中年人,可能刚喝了两杯,脸颊红扑扑的,但瞪大了眼睛,似乎又十分的清醒:“不……不知,官人来自哪府?”
终于到了我又到了我可以亮令牌的机会了!举起手,那马倌眼睛瞪得更大了!
“烦……烦官人等一下,我去取银子……我还得问问我师父。”说完,他也跑了。
我只好牵着马,等在马棚边上。有三两匹马在里面,见了我的马会哈着气打招呼。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叫拍马屁,而不是拍狗屁,又或者拍羊屁。马果然是种感情动物,见到我的马比它们长的高、长的帅,会主动打招呼。而我的这匹显然很有性格,头昂得高高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显得趾高气昂的。
“我要给你起个名字!”我拍着它粗壮的脖子笑着说:“以后还出门就找你。小灰……不!你是深棕色的!那就叫你小贝!不是贝克汉姆的小贝,是贝伦的贝,这是深棕色的意思。”
这匹马似乎很高兴,点了点头。
我被它逗得傻笑,拍着它的头,亲昵的叫它:“小贝!小贝?”
就在这时,刚才的马倌扶着个老头,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那老头颤颤巍巍的,抬手行礼,还要下跪,我连忙扶住了他:“老人家!我只是受人所托。你可千万别这样。”
他看了看马,笑着对我说:“我这存马处,半官半民,可是很少有机会,能伺候这么精贵的马!”说着,对身后跟来的几个汉子说:“你去单独收拾一间马棚出来。记得,不能和这些俗物混在一起!要用最好的草料!”
众人答应着,其中一人恭敬地从我手里接了缰绳,还有一人跟着一起去了!
“再见了小贝!”我跟大宠物告了别,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时又有一人上前,递了个钱袋给老人,老人陪着笑交到我手上:“这是换马的钱,”他瞥见我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令牌,眼睛又是一亮,笑得更殷勤了,却忽然皱着眉头说:“哎呀,老夫,怕还是准备的少了!”
我打开一看,里面足足有二十来两碎银,这怎么还少了呢?可以想沈冰的为人,我觉得这银子还是不沾为妙,便连忙笑着说:“老人家,我也是受人之托。银子你收好,回头交给来取的官人更好。”说着就把银子要递给他。
那老人一听,却还是不肯收。我没法,只好先把令牌收到包袱里,好两只手跟他推脱。我忙着解开包袱时,一直藏在血统里面的那把孙老伯的匕首,可能因为颠来颠去,终于从靴筒里掉了出来。
老人的跟班一见,连忙帮我捡了起来,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哎呀!看我粗心的!”我连忙接过,这下手里更忙活了。
正捣鼓着,我还看到那老人看到了沈冰包袱里的玉牌,眼睛直勾勾的,表情似乎被吓坏了,要不然就是忽然中风发作。
我觉得不对,连忙把匕首、令牌都放进了包袱,把包袱一掩,把钱袋往他手里一塞:“就这么办吧!我走了!”
老人这才回过身,连忙在我身后叫:“……公子?公子!”
他连声叫,我只回身行了个礼,并没有留下,脚下催起《逍遥神仙步》,一下子就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然后转进一条小街,一窜,上了房顶,然后又一窜,到了对面的房顶后面,从暗处观察着那老人和他的跟班们。
他们在街上四下寻找我,跑了大半条街才罢休。
我心里正疑惑,忽然听到身边有一声衣衫响。转头一看,今天在千记阁水伯的书房里,竟然是看到的那个女黑衣人。
“你怎么来了?”我好奇的问。
她单膝跪地对我行礼说:“族长命我跟来,好给两位公子一个照应!”
“照应?”我挠挠下巴:“我可没答应,当你们什么夜王啊?”
女子回答说:“族长说了,公子想好前,也不能完全不管你们。多个朋友多条路,杨公子是个聪明人,你不会不答应的。”
“……这么快就把我调查清楚了?”我笑着又挠了挠下巴,什么多条路?分明是在我身边,安插个人:“那你能干什么?”
“联络、找人、查实、杀人。”女子说:“又或者是扮成你的仆从、管家,又或者……或者妻妾。都听公子的吩咐……”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倒是高兴她还有少女的心思,便笑着说:“一个小丫头,别把杀人挂在嘴边!你叫什么?”
这句话似乎把少女说生气了,带着气愤的语调,她说:“小人姓花,名骷髅!我……我不是什么小丫头……”
“花骷髅?这名字……你跟花娘什么关系?”
花骷髅听我问,一愣,明显有点生气的回答说:“……是我娘!”
我见她这个神情,估计又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不再气她,故意逗她说:“这花娘姐姐原来不通文墨啊?则呢么给你起这么个吓人的名字!”
“我娘!”花骷髅立即反驳,可喊出前两个字,口气又软了下来:“……我娘,年轻时有名的女状元……名字公子不喜欢,就给我随便起一个!我叫什么都行!”
这又是典型的赌气,我连忙笑着说:“那就叫……花、花择泪怎么样?”
“花择泪?”女孩有些惊讶的望了望我。
“不喜欢?”我又想了想说:“那就叫花……花……花含羞!这个名字怎么样?”
“含羞……”女孩还是没有表态。
“怎么?都不喜欢!”
“不是,”女孩摇摇头,说:“含羞好了!我虽是个女子,但不喜欢哭。”说着,她忽然开始解开蒙着头的黑布,一圈一圈的,花了好长时间。
等到她的脸终于露出来时,我感觉天上的月亮都不亮了。这哪里是骷髅,分明是个童话里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