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卿怔住了,自己只是客套着问的…府内事物都是老吴去办的,是萧长卿乳母的丈夫,是自己的心腹,也是府里管事的
而萧长卿的乳母是慎和夫人害死的,亲眼目睹的他并没有告诉老吴,只是照顾着,在慎和夫人眼里,他这般的照顾便是忤逆
萧长卿挑眉一撇
“哦?晏清你有何不满啊?”
晏清早就在心里想好:反正他左右是不信我的,他把我当成是他皇叔晟谙王的人,那我就不解释了,死马当活马医
所以她才如此大胆的说出“不满意”三个字
“您府中没给我准备热水”晏清故意吸了吸鼻子说
“既是议事,恐将病气过给王爷您。”
她身子一伏,躬身一礼,恭敬极了,这一套下来给萧长卿看愣了
这臭小子说什么?说他府住的不满意还不大方?活腻了混小子…
他细细盯着她,衣服似也不大合身…宫里的人看在慎和夫人受宠的面上,对着萧长卿也是和颜悦色逆来顺受的,不生气不生气,与我差了有七岁的一个孩子!
萧长卿低声笑笑,爽朗道:“好!我立刻吩咐他们,必须把我义弟安顿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萧长卿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问他
他今天着象牙白的金鹤流金纹锦袍,进来时时晏清就注意到了,这人穿白好像比穿黑好看
看着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温润如玉,先生与他长的倒是两个风格,先生的眉眼更温润些,笑起来如沐春风,令人喜不自胜,所以她幼时总是粘着先生
时晏清垂着的眸子,顺着他衣袍上的金线向上看去,看见萧长卿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他…刚刚问什么来着?
无所谓了,先答应着
“嗯…”晏清点点头
萧长卿看她这样心里有几分笑意,他原以为他会又变回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不得不说时晏清长的很像他弟弟……
“你还别说,今日叫你来真有事商议。”
萧长卿敛了笑意,继续说:“当今圣上,子嗣众多,生了十一个皇子,活了七个,我位列第七,菁妃所出四哥五哥是双生子都夭折了,媏嫔的八弟瑂答应的十弟受人迫害。”
“大哥不是嫡出,且这些年仗着中宫无所出,想着自己能无嫡立长,其实就是个没脑子的。”
“二哥呢是琬答应生的,琬答应本是个宫女,二哥是圣上醉酒所得,因为这个被不少人诟病,做事唯唯诺诺。”
萧长卿与时晏清分析几位皇子,其实他之前是不屑与人说这么多的,若是平日里不善于观察,捕风捉影,那这人留着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了
但萧长卿想,他一直与他皇叔在戒台寺呆着,他那皇叔是个清心寡欲不闻旧事的,难说会告诉他
他下山不过数月,估计是不了解当前是什么个情况的,他欣赏他,待他便有了几分提拔之意,自己孤孤单单的呆了这二十多年,突然府里多了个人,他也待他像表弟
这几个有些蠢得也想夺嫡,萧长卿自是不屑一顾,话锋一转问晏清:“你觉得…谁能入主东宫啊?”
若是只说他一人,他确实有些失望的,若他再欣赏他,谨小慎微只会拍马屁的人,萧长卿也是看不起的
时晏清自知是在考验她,思索片刻便答:“您是得宠的贵妃所生自然算一个”
萧长卿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刚准备开口让他退下,谁料那人又开口
“不过还有九殿下和十一殿下,九殿下母家是武将,当年是随着先祖开辟江山的,虽过了几十年,他母家势力逐渐微弱,与大内的情分也渐磨灭没了,但我朝与梁国边境纷争频繁,虽是大面上看的过去,可将来免不了一场硬战,殿下,您别忘了,兵权可有一小部分在他家呢”
“十一殿下,温润如玉,知书达礼,深受百姓爱戴,且如今养在中宫下…”
萧长卿心中忌讳的和时晏清想的一样
兵权…中宫…
他以身相搏的只有他自己和他养母得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宠爱…
萧长卿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时晏清心定了下来
提起这个,他心中有股难言的火气,杀母之仇是晟谙王派人一步一步提点他,他才柳暗花明,就连夺嫡也是……看来真的得见一面他那皇叔了
他自认运筹帷幄,可没想到自己也是局中人,既如此,那晟谙王的目的是什么呢?和他一样是皇位吗?
那眼前这人是皇叔的什么?也是棋子吗?
一路走来他的日子越来越无趣,他觉得活着只是在等死,可在这时,他得知了生母的死因……
皇帝算什么,满腹欲望,德不配位凭什么就能视人命为草芥?天之骄子活的生不如死,宫里睁眼闭眼满眼的红色!狰狞恐怖!
所以他才想要夺嫡,他要改朝换代,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
晏清打断了萧长卿的思路,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被晟谙王算计了?”
时晏清被他人被迫入局,那必定要他害死或者助一个人,那人也就是先生的棋子
她看着萧长卿思考了很久,像是那日在史家一样,有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那就是——不明白晟谙王为什么要算计自己
萧长卿听闻这话,凤眸微眯,拳头微微攥紧,派出去探时晏清底细的暗卫还没回来,今日与他所说的更是万民所知的,无关紧要的事罢了,若是他以身世为要挟
这是他的地盘,他完全可以…
杀了他
“我也不知道晟谙王要干什么,小人实话告诉您,知道他是您皇叔时是在史家,我也是他的一步棋。”
她并没有说为何要下山,因着萧长卿此时脑子没转过来,含糊不清他也没在意…
萧长卿不合时宜的冷笑一声,眼里的猜忌化作一阵凉意
他并没有时晏清想的那般生气,至少该砸个茶壶什么的那种
他只说
“好啊,那我们两个棋子去见见下棋的人吧”
时晏清也想去见见先生,亲自问问他,当初下山的一句话就说的不清不楚,她要亲自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到底知道什么
那日她才知道原来地下长眠之人并不安宁
“人间久别不成悲”
两人各思考各自的
良久没有说话
萧长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似有一层雾气,眼神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他忽然想这雾气,想起了那日在太师府里的那一杯茶
于是他回眸望去,看见她的眼神变的复杂而微妙
他很小声的像是带着乞求所说:“给我做盏茶吧”
“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