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城又叫天城、天都,不管是人口还是面积,都与帝都不相上下。
天云城13区有一处城中村,人们习惯称其为13区城中村。
某日,一个背着帆布包,瘦高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少年,跟着手机里的导航走进了城中村,一路走一路地东张西望。少年顶着一头长发,脑后还随手绑了一根小小的辫子,斯文里透着几分不良。
少年名叫徐长安,来自于数千里外的偏远山区。一个月前,徐长安的父亲将在县城里送外卖的徐长安叫了回来,然后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封信给他看。信是半月前从天云城发来的,在通迅如此发达的今天,还有人用这种方法与人联系,真是难得一见啊。
徐长安曾听家里人说他的爷爷其实还有一个兄弟,叫徐老油。幺爷爷徐老油年轻时就出去闯荡,一直没有回来过。其实他刚刚出去时还经常给家里写信的,后来便很少联系了。
幺爷爷最后一次来信,是徐长安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他,可他知道徐长安即将出生,还给未出生的侄孙取了名字叫徐长安。
徐长安的父亲对这个印象只停留在几岁时的幺叔并没有什么好感,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让对方把名字给取了,这让他很恼火。不过恼火归恼火,徐老油毕竟是自己父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所以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儿子取名徐长安的事实。
据说徐老油在外面发达了的,但他从来没有在经济上支援过家里,自从来信给尚在娘胎里的徐长安取了名字后,更是直接断了联系。
徐长安和自己的父亲都以为徐老油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今天又来了信。随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条两指长一指宽的银鱼。信的内容没有任何情感描绘,而是直奔主题,大思就是让徐长安来天云城继承自己的遗产,而那条银鱼就是他给徐长安的信物。
自此他们才知道,徐老油应该是没有后代子女的。
徐长安的父亲原本是反对自己儿子去天城的,但徐长安已经厌烦了在县城送外卖的生活,早就想着去外面闯荡一番。他可听说了,大城市里送外卖单的价比他们这里可要高出好几毛呢。
于是,徐长安从偏远的老家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天城。
初来天城,国际都市的繁华让他激动不已,想着自己继承了幺爷爷的财产后,就有可能成为这里的一分子。想着每天过着灯红酒绿,锦衣玉食的生活,徐长安心中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可让徐长安没料到的是,导航一路避开了繁华街区和高档住宅群,将他带进了十三区。要知道在天城,十三区就意味着全国甚至全亚洲最大的城中村啊。徐长安的心情就像飞在云端的风筝断了线,一路飘呀飘,飘到了谷底。
最后,导航扔下一句,哎呀我滴妈,这啥子地方连我也迷路了,咱就先撤啦。于是,任凭徐长安怎么喊,地图小秘书硬是装作没听到,就是不理他。
徐长安本身是个社恐,好在他送过不短时间的外卖,路感比较好,费了小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八毛巷。
徐长安站在狭窄老旧的八毛巷入口处,一脸无奈。他算是明白了,那个二爷爷根本就不是自己所预想的什么都市有钱人。很明显,有钱人是不可能住在此种地方的。徐长安估计这位自私又冷漠的二爷爷自知时日不多,怕死了烂在屋里,才让徐长安这个便宜孙子来替自己收尸的吧。
徐长安趴在一家临巷锁铺的门板上,试图通过上面的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关门啦!都关大半年了。”
徐长安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黄色马甲,左手提着蛇皮袋子右手拿着铁钳的环卫大妈。
“关门大半年了?欸嘿,大妈!请问这锁铺的老板是姓徐吗?”徐长安用一副乖孩子的语气问。
“是不是姓徐我不知道,不过我们都叫他油锁匠。这附近就他一家锁铺,他现在关门了,我们想修个锁配把钥匙都找不到地方呢。”环卫大妈有些不满。
徐长安心想,油锁匠,想来就是自己的那位便宜二爷爷徐老油了。
“大妈,你知道这间锁铺为什么关门了吗?”徐长安问。
“油锁匠他死了呗!死大半年啦,小伙子,你是来找他配钥匙还是开锁啊。”大妈显然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真的关心徐长安是配钥匙还是开锁,因为她话刚说完就有一种要转身离开的意思。
“死大半年了?可我明明一个月前还收到他写的信呢。”徐长安自言自语。
徐长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信上写的八毛巷9号根本就不是这里。于是凑上去,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门眉上的门牌编号,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八毛巷9号”。门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老式售货窗,封着木板,边上还挂着一个钥匙形状的斑驳招牌,招牌上用红漆写着两个字“九分”。很明显,这小店的名字就叫九分,专门从事配钥匙开锁之类的业务。
“你收到他的信?小伙子,你是油锁匠什么人?”正要离开的大妈听到徐长安的话后又停了下来,眼里闪着光。
“他是我的爷爷……哦,是幺爷爷。”
看着大妈的眼神,徐长安原本是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觉得这个环卫大妈的眼里似乎藏着某种阴谋。但徐长安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因为他觉得实在没必要撒谎,一个环卫大妈而已,这朗朗乾坤的还能把他一个大青年咋滴不成?
果然,大妈听到徐长安的话后,眼里的光就更亮了,她上下打量着徐长安,像一匹狼欣赏着面前的小绵羊。
徐长安心里一愣一愣的,愈发地忐忑不安起来。
“小伙子,知道你爷爷去哪里了吗?”大妈凑上来问。
“死了!不是,......你不是说他死了吗?”徐长安摸着自己的后脑壳说。
“半年不见他了,应该是死了吧,可我不知道他死哪儿的呀。”大妈解释说。
徐长安有些无语,这么说来自己的幺爷应该是半年前就失踪了。当然了,现在是生死不知。
没等徐长安回话,环卫大妈接着说:“你真是油锁匠的孙子?我咋没听说过这孤寡老头还有个孙子呢?”
徐长安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时,大妈转而又道:“小伙子,我猜油锁匠肯定是让你来继承家产的吧?”
徐长安心道这天云城真不愧于天都的称号,一个环卫大妈的思维就如此敏锐准确,一开口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点上。
徐长安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算是默认了。
八毛巷在这里分成了左右两条巷,形成了“Y”字形,叫左八毛和右八毛,油锁匠的九分锁铺就在靠近左八毛上。八毛巷的房子用作门面的并不多,而且多数是关着门的。锁铺两边的房子也都是紧闭着门,看样子很长时间都没有打开过。
左八毛和右八毛的交汇点算是这条巷的黄金地段了,那里开着一家便利店,名字就叫八毛便利店。便利店现代化的装饰与八毛巷的旧老相得益彰,让人看了平添几分暖意与进去买一点东西的冲动。
与便利店和其他门面相比,徐长安所在的配钥铺就像在人群中挤出一个脑袋的小老头,磕碜得让人直接忽略了。
看着面这道简陋不堪的门,徐长安真的羞于承认自己就是从几千里外欢天喜地跑来天都继承产业的孙子。大妈见徐长安默认,便奇怪地问:“小伙子,你都看半天了,干嘛不进去呢?”
徐长安尴尬地指了指门上的锁,说自己没有钥匙。信上只让他来这里继承财产,他原以为会有香车豪宅和一帮美女仆人等着自己呢,谁知道是这么一间上了锁的破旧小店。
环卫大妈的热情让徐长安始料未及,只见他抡着手中的铁钳说小伙子看我的,然后啪地只一下就将那个看着不过几块钱的挂锁打了下来。
徐长安以为大妈之所以如此热情,可能是因为对这个关门半年的锁店比较好奇的缘故。谁知道大妈将锁砸了后转身就走,好像急着去办别的事情,对店里根本就不屑于去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