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昭回转武威时,李恒正在为粮食发愁,难民在李家大院外越聚越多,已有数千人,只是每日吃掉的粮食都是个天文数字。
纵然李家不缺银两,但家中和县里的储备粮草已是所剩不多,只能派李定北去郡城采买。
现下天寒地冻,道路难行,十日内若不得回返,到时候只怕魏老三一众匪徒的脑袋也镇不住那些难民,必生大乱。
李渊昭落到院内,将水府一行同李恒讲了,李恒神情颇有些激动,不过也只是点了点头。
又说起流民之事,李渊昭略一思索,对着李恒说道:
“郡城内有北玄门所设商铺,也做些凡物交易,我这就去一趟沟通联络,走时我把那柄法剑留下,家中大可持之以作信物,这条线二十年内可保无虞。
我观此次胡乱祸害比以往更甚,我李家可借此机会多笼络些流民。
待来年开春,让其等在境内开荒种田,再从中遴选些私兵,到时武威县也大可握在手中。
来日我再让水府派个机灵些的练气小妖过来坐镇,这家业也就稳当了。
至于往后县内家中事务,还得父亲和大哥多看顾些。
小弟出生不过三月,大哥眼看旬月内就要添后,只等七八年后再来看看是否身具灵窍,若是个修道种子,我便求个法门传于他修行。”
李恒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说道:
“行儿乃四夫人所出,是否会有些关碍?”
李渊昭明白自家父亲在提防嫡庶强弱一事,道了句无妨。
自信只要他在,李家就出不了乱子,玄幽性有一道唤作【帝观幽】的命神通,要取人主国运之气才能炼成。
北玄门虽坐拥定远、惠玄、河州三郡,也只是零散扶持了几个练气家族收集资源,并不插手三郡事务,而今李渊昭做这些安排,也只是顺手为之,落下一步闲棋。
二三十年后他若能得渡大劫,李家便能随之飞黄腾达,若不能,凭着水府的庇护也能享个俗世荣华。
把水府得来的养生丹药给李恒和邓氏都用了,李渊昭驾风而起,去往惠玄郡城,凭着手中的令牌,在北玄门商铺与主事人说明了来意。
那主事人只是个内门弟子,在李渊昭花了四枚灵石购了五十张胎息符篆后,便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只说粮食要多少有多少,李家只管持信物来运,这算是附赠的,让李渊昭不由感叹物价真低。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四枚灵石抵得上寻常练气家族半年结余。
而胎息符篆一向买的人不多,练气修士就用不上了,这一下卖了五十张,于这主事人来说也是比不小的业绩。
......
李定北正带着二十个府内骑手在车队四周游曳警戒,带着粮草的车队行的很缓慢,虽说在郡城又雇了些走镖的以充实保卫,但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冬日里还外出打食的匪徒都是些不要命的,途中要是遇上了,也不知能否护住这批救命的粮草。
此时李定北又想起自家二弟来,那么大个狼妖都被撕作两半,那就是仙师么?
他也自知此生只能在凡间厮混,五年前李渊昭被带去仙门修行,他跪在地上磕到额头淌血,祈求来人给他一次机会,那仙师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心中不甘。
“大哥在想些什么?可是挂记你那未出生的孩儿”
二弟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他这才如梦方醒。
是了,我有后了,李定北随即咧嘴笑了,回了句:
“二弟你也得抓紧,不然父亲责怪,我可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你护在身后了。”
李渊昭回程之时,特意寻到了自家车队,有他坐镇,李定北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果真杀了一波来打食的匪徒,七日后终于是回了武威县。
父子三人又商量了一阵流民之事,李渊昭便回了房内。
调息疗伤又用了七日,当下取了“天渊”重戟出来。
只凭他本身力量,提着有些吃力,需得运转【合麟体】方能运使由心,平日里以之打熬气力、淬炼身躯倒是合用。
李渊昭扛着天渊出了院门,来到埋着狼妖和杜妖道的坑前,运起法眼往坑内望去。
只见两道透明雾气盘旋,一作狼形,一作人身,只是都略有些黯淡。
心中了然道:
“果是如此,现世阴司不存,魂灵都没了去处,不得法门,便只能慢慢消散于天地间。
昔年真君王乾化立秦国,建阴司纠察国内,不拘真人凡民,皆以阴德衡量功过,是以上自爱民,下自安生,可称盛世仙朝。
后来秦国四分,阴司坍塌,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将法力缓缓注入“天渊”,那黑蛟张开大口缓缓一吸,四下不见风生,两道魂灵就被吞入黑蛟腹中。
李渊昭闭目感知着二者的记忆,这是天渊被一丝金性炼化后觉醒的能力。
能摄魂魄入内,观取过往记忆,也能放出魂灵以作助力,现下天渊只能存三道魂灵入体。
杜妖道的修仙开局堪比“天命主角”,坠崖误入前人坐化的洞府,阵法年久失效,捡到一本名为《万兽返命决》的筑基功法。
此功法擅长培育妖宠,若能筑成仙基,便可汲取妖宠命寿。
比之普通筑基的四甲子大限,平添百载寿元,堪称苟道圣经,只是撞在李渊昭手里,也就成了灰灰。
狼妖的记忆就有些缺乏可陈,草原、捕猎、交配,不外如是。
唯一称得上机缘的,就是吞了个红彤彤的果子开启了灵智,至于被杜妖道收服,应该算是时运不济吧。
李渊昭记下了《万兽返命决》和那果树周边的位置,法力运转,将杜妖道的魂灵碾为虚无,这妖道害人无数,合该有此下场。
天渊吐出一道黑烟,聚成了那巨狼模样,与生前无二,只是兽瞳中的红光变作了幽蓝,一身气机也只得练气一层。
李渊昭玩心既起,提戟跃上狼背,骑狼就往象鸣山奔去,一路穿林攀岩,踏雪无痕,并不惊起鸟兽,直至峰顶,已是月上中天。
清辉蔼蔼,透过飞絮,照见林木白头,雪落漱漱,挂满树梢,倒映玉盘霜色。
巨狼仰头对月无声咆哮,李渊昭望着山河朦胧,却是一时痴了...
与此同时,李恒李定北父子二人正于房门外等待新生儿降临,李恒尚还算镇定,李定北却有些焦急,来回踱着步。
直到屋内传出一阵哭声,稳婆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二人才算松了口气。
李定北先入屋内看望了妻子,跨出房门,只见李恒抱着孙儿满脸欣喜。
李定北也伸头去看,方才出生的孩子竟已不哭不闹,睁着两只大眼睛,嬉笑着拿手去抓李恒胡子上的落雪。
李恒逗弄了一阵,说道:
“这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可取了名?”
李定北稍加思索答道:
“我此世命中并无仙缘,却也只知仙不是求来的,但我这孩儿却未必如此,只望他有与道有缘。”
李定北对二弟并无嫉恨,只怨自己身无灵窍,囿于凡尘俗事,不得自在,他生性开朗宽厚,心中唯独放不下此事,现下幼子降生,他才豁然开朗。
血脉承继也是一种缘分,总有一日,他的后人会带着他的血脉,替他沿越河顺流而下,由北及南,看尽世间种种美景,他是如此相信着。
“不如唤作李修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