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秀妍宛若打不死的小强,再次冲向老夫。
此时,林逸终于从呆滞的状态中缓了过来,赶忙飞奔上前,先把凳子摆好,让老夫的脚踩在凳子上,然后和秀妍一起用力,将老夫搬了下来。
二人随后又把凳子挪到一旁,如法炮制地把老妇弄了下来。
夫妻二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最后一次见到了初升的太阳。
这对老夫老妻,正是秀妍的公公婆婆,而始终呆呆坐在地上、看着秀妍和林逸忙前忙后、一言不发的女人,正是秀妍丈夫的妹妹,朴惠瑾。
朴姓,是朝鲜境内仅次于金姓的第二大姓。
朴惠瑾双目无神,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可想而知,在发现父母上吊身死,但自己一介女流连父母的身体都不能救下的时候,朴惠瑾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绝望。
林逸彷佛看见,在这间屋子里,几个小时前,一个还未成年的姑娘一遍又一遍的架起凳子,一遍又一遍的去抬她父母的尸体,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地……
被秀妍抱在怀里的朴惠瑾身体抽动了几下,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血色,“哇”地一声,埋在这位大嫂、这位姐姐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秀妍不会哭,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嘴角的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下。
林逸啊林逸,你路上若是能再快一点,二老又何至于此?
虽然明白二老大概是从别人那听说了自己的儿媳妇被军官调戏后投江,而自己的儿子也已经脱北,害得一家人支离破碎。
对儿子的不解、心疼,对儿媳的愧疚,对女儿的亏欠,老实巴交一辈子的乡下人不懂“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只能用这样一种窝囊又没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天亮后,安葬好了两位老人,秀妍和朴惠瑾跪倒在地,朝着两座小土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土堆上各插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二老的名讳。
回到家中,秀妍在她的卧室旁给林逸收拾出了两间小屋,让林逸住主卧,她和朴惠瑾住两间小屋。
见林逸执意不肯,秀妍这才作罢,将主卧让给了朴惠瑾,自己和林逸分住小屋。
林逸也曾经问过自己的容貌和之前秀妍的丈夫毕竟不同,不过秀妍却告诉他不用担心。因为秀妍的丈夫之前腿有残疾,很少出门,熟人不多,而那些真正知道林逸“狸猫换太子”的人,也都会替秀妍隐瞒,不会多管闲事。
“那他们看见我的腿好了,不会疑心吗?”林逸比划道。
“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你服了某种灵丹妙药,说不定还会来找你讨药呢。”秀妍双手比划着回答林逸。
就这样,林逸在朴家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中,家里家外的事务都有秀妍操心,再不济还有朴惠瑾在一旁帮衬,林逸每次想要帮忙做点什么的时候,总是被两个人以各种理由推出去。
虽然秀妍不能说话,但朴惠瑾可谓是能言善道,她本身就是一名小学教师,专门给低年级的学生讲朝鲜语。
林逸每天就以朴惠瑾家属的身份去当地的小学呆一天,着重听朝鲜语这门课,晚上回到家里,有什么不会的,再就着微弱的烛火向朴惠瑾请教。
朴惠瑾很有耐心,就像教小朋友一样教林逸,慢慢地,林逸已经比较熟练的掌握了朝鲜语的听和写,就是说的时候经常卡壳。
那群学校里的小孩看林逸说话吞吞吐吐的,还以为是他天生结巴,每次看着林逸结结巴巴地说话,都是乐得不可开交。
过去林逸上学的时候,理科成绩很好,语文也不错,偏偏就是英语成了考学路上的老大难。
初中的时候英语满分一百二十分,林逸还马马虎虎能答个七八十分,结果到了高中,满分成了一百五十分,他还是七八十分。
英语老师隔三岔五地给林逸单独开小灶,结果他就是不开窍,到最后老师都放弃了,并说像林逸这种对英语一窍不通的人学英语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扔到国外单独呆上半年,到时候包管什么单词、语法、句型,全都会了。
林逸当时颇不以为然,没想到今日却在朝鲜语上得到了应验。
自己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朝鲜语,甚至就连他的文字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结果来了这边三个月,自己就已经能掌握基本的拼写,并且听懂当地人日常的对话了。
难道说,我和朝鲜语有缘,和英语无缘?
其实林逸哪里知道,他当时将英语看作一门自己不擅长的考试科目,先天就带有抵触之情,自然难以学好;现在他只是把朝鲜语当作交流的工具,半玩半学,反而起到了意料之外的作用。
这一日,林逸又跟着朴惠瑾来到了班上,却发现大虎小虎始终没有出现。
这大虎小虎是个双胞胎,因为长得壮实,哥哥就叫“大虎”,弟弟就叫“小虎”。兄弟俩憨态可掬,待人忠厚,对林逸这个“有点结巴”、但偶尔能蹦出几个深奥哲理的大哥哥很是崇拜。
眼见一上午过去,这兄弟俩始终没有出现,林逸的心里不免有些急躁,隐隐地有些不好的感觉。
“瑾妹,我看大虎小虎一直都没出现,他们来电话请假了吗?”
林逸比朴惠瑾大,又冒充的是她的哥哥,便自然而然的叫她“瑾妹”。虽然一开始还有些叫不出口,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没呢,他们的妈妈身体不好,家里可能没有电话,也没人来学校,我也有点担心呢。”朴惠瑾担忧的说道。
当地人民生活困苦,并不是家家都有电话,这种时候若是想要请假,往往要派家中另一个人来到学校,当面和老师说明情况。
“我正好没事,你给我个大虎家地址,我去看看他们吧。”
林逸不知道为何,心里很是牵挂这对活宝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