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军部生活总算是结束了,虽然从明天开始蒙特就要住进军部宿舍,但他现在只想着回家拥抱一天未见的母亲,向她倾述军部的趣事。
天已经很暗了,斯达舅舅在这时应该在家中陪伴着母亲,如果让母亲一个人留着漆黑的房间的话会很孤独的。
蒙特畅想着温馨的画面,和母亲还有斯达舅舅呆在一起,尽管没有太多的言语,但给蒙特带来足够的温暖。
和瓦塞尔在街口转角分别后,蒙特走进熟悉的巷道里。
“今天还是不去酒吧了,大叔们一定会留我很久的。”
蒙特经过自己常来的这家酒吧的窄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到家了,蒙特不禁加快了脚步。
经过一会儿的奔跑,蒙特终于回到了家门口。
“斯达舅舅,我回来了。”
蒙特打开门,而客厅却漆黑一片,看来斯达今天晚上没有准时到家。
“诶,去酒吧了吗?还是又有病人的委托?”
蒙特在漆黑的客厅摸索,找到了火柴盒,并点燃了墙壁上挂着的蜡烛。
从客厅和厨房没有人动过的痕迹看来,斯达舅舅今天还没有回来过。
“他应该是有急事。还是去看看母亲吧。”
蒙特走上二楼,和他想的一样,二楼也是一片漆黑,斯达舅舅怎么可以这么粗心,连母亲房间的蜡烛也不点燃。
“母亲,我回来了。”
蒙特摸着墙,走到薇儿房间门口旁,尽管斯达舅舅不在家,但母亲一定会在房间默默等候自己的。
“母亲…母…”
蒙特踏进门内,母亲的房间很黑,可蒙特还是很清楚地发现——母亲她不在床上。
“我…回来了…母亲。”
蒙特张口结舌,房间里的母亲失去了踪影,去哪了?发生了什么?蒙特的内心紧张起来,不好的想法从脑中冒出。
这时候,蒙特听到床沿传来嘶嘶的响声,月光通过窗子照射进来,而地板上,是一滩暗红的血迹。
蒙特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靠近床沿,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地板上的尸体披头散发,躺在血泊之中,那个尸体,就是薇儿,蒙特的母亲。
蒙特的心在胸腔中狂跳,仿佛要跳出喉咙。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震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而且这个死者,还是自己的母亲!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现实。此时母亲的尸体上,还有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在啃食着母亲的尸体,嘶嘶的响声就是从它这传出来的。
蒙特胃里传来恶心的感觉,呕吐感像钉子一样封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惨叫,绝望更让他冻在原地,感觉全身只有冰冷的知觉。
本来是如此平凡的一天,本来与斯达舅舅共进晚餐后再来给母亲送饭,本来应该靠在母亲温柔的腹部,像平常一样和母亲叙事。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出乎意料?为什么这天变成了这样?
呆滞一会儿后,蒙特摆脱了死亡的震慑,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复仇,想要杀死母亲身上的这个怪物——是它杀死的母亲!
蒙特握起窗台上的烛架,砸向怪物。
怪物反应很快,立马跳上飞来的烛架,顺着蒙特的手臂,突向蒙特的脸。
白色怪物不停在蒙特脸上刮扯,蒙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以及腮边传来滚烫的痛觉,但他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只想要让这个怪物死,哪怕自己和它同归于尽。
蒙特用烛架狠狠砸着爬在自己脸上的怪物,突然,怪物身体里钻出了什么东西,扎进蒙特的大脑。
一阵晕眩让蒙特昏死过去,怪物就此从蒙特脸上消失。
……
四周都是弥漫着黑影,蒙特的耳中不停地传来许多杂乱的声音,这些声音重叠在一起,混乱间又有总熟悉的感觉。
“母亲,吃饭了,今天的是鸡肉泥和黑麦面包,比较单调些。”
“我小时候你总是抱怨斯达舅舅做饭的手艺糟糕,这么多年过去……”
“稍微洗漱一下吧……”
眼睛在昏暗灯光的摇曳下睁开,蒙特的眼前是一个黑发少年,一个和蒙特一模一样的少年。蒙特感觉自己的视角不太对劲,他好像正俯瞰着自己。
递到嘴边的杯子,揩过脸颊的手帕,而后是少年将头睡在自己的身上,这些都是蒙特现在所看见的,却没有丝毫触感。
“这具身体…是母亲吗?”
通过对房间和情景的判断,蒙特意识到自己的视角很可能是在薇儿的身体里。
“是梦吗?还是回忆?”
“母亲她…还在的吧?之前的那个怪物也是梦,对吧?”
蒙特对着自己的内心独白,由欣喜到朦胧,再到恳求,他真切地希望自己之前看到母亲的死只是一场梦,而自己现在也许只是处于梦中梦的状态。
“我打算去参军了,母亲。我想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位荣耀的勘探队员……”
在薇儿的视角中,蒙特看着另一个“他”诉说了自己的想法,多么天真纯粹的想法,因为在母亲面前,蒙特可以畅所欲言,袒露自己的内心——母亲永远会安静地听着。
“我在听呢,蒙特。作为母亲,我很高兴听到你的想法,我为我的孩子骄傲。”
突然传出的声音让“梦中梦”的蒙特措不及防,是母亲的声音,尽管长达十年没有再听到母亲的声音,但这熟悉的声色顿时在蒙特回荡。
“这是…母亲的声音,还是…来自她内心的声音吗?”
原来母亲一直在回应着自己的话啊!蒙特感觉眼眶湿润起来,泪珠从脸上滑落。
“其实我一直认为蒙特你和莱恩一样,都是纯粹主义,认真得像个小男孩……”
突然,身后出现无数黑影的手,狠狠地拖住蒙特的双脚,将他拽出薇儿的视角。
“不要,不要,这个梦不能这么早结束!母亲的话还没说完!”
但蒙特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劲,自己只能眼前的情景一点点缩小,远离自己,最后变成一个光点,湮没在黑暗当中。
黑影的手爬满了蒙特的身体,从脚到脊背,再到脸,捂住了不停叫喊着的嘴,最后如同一滩死水般淹没了自己的眼睛。
这下是真的要入梦了……
蒙特醒来是在三天后,这是他通过医院的护士得知的,而母亲的死也成了盖棺的事实。
期间瓦尔塞来过,看望昏迷的蒙特,以及为死去的薇儿哀悼。
薇儿的葬礼则是在蒙特醒来的第二天举行的,地点是在城外的爱丽舍坡,一个公共墓地。
出席葬礼的人并不多,除了平时和蒙特认识的街坊邻居,就是军部派来吊唁的人员。
以前在酒吧中侃侃而谈的大叔们,以及舅舅斯达,在那一夜间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席的众人站在坑前,看着一位名为卡戎的守墓人用铁锹将土一铲一铲地覆盖在棺材盖上。
现实已经让蒙特欲哭无泪了,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用无神的眼光看着守墓人的动作,心中却强压着自己恶心、恐惧的情感。
“蒙特,薇儿的死我深感悲痛,是军部在防范上的疏忽大意让你母亲遇刺。”
穿着军部的黑色制服的男人走到蒙特身边,坚挺的寸头和严肃的一字胡让蒙特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军部总长富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