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谢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故事真晦气。”他扯出一抹苦笑,将手机放在桌上,旋即坐在陆三对面,一副准备坦诚相待的模样,声音终于哽咽起来,“南蛮子,你说是不是”
“南蛮子你叫谁?”陆三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谢书,他明明还是少年模样,但那双眼睛就像是一个旧时代还魂的人,苍凉酸涩的不成样子。
“呐,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完莫要笑,也千万别哭。”谢书对陆三虚弱地笑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突然不傻了吗?其实我一直都不傻,只是我的前十七年都处在一种半失忆状态,没遇见你之前我对周围的一切感觉都很模糊,直到遇见你,我开始慢慢找回记忆,直到上次车祸,我才清晰记起了一切。”
“我们之前见过”陆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小时候遇见过这么个人,这时候却听见谢书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我认识你,在民国三十九年的荒山上。南蛮子,你可信轮回,信不信前缘”
谢书一直觉得自己和陆三的故事实在不算新鲜,不过是乱世之时,烽火佳人,只是他这个佳人性别有异。像这般故事,想来就算被编进话本子日后上台表演也不会叫座。
可是真将一生压缩在寥寥言语中,又觉得不甘心,这故事实在太长,长到他讲完,陆三仍旧是一副恍如隔世的模样,一种混合着诡异的阴森和急切爱意的情感在陆三心头跌宕,他仿佛听见了1940年夏日聒噪的蝉鸣,看见了幕天席地的萤火虫海,听见一个白面书生瑟缩着自我介绍:“答谢的谢,书墨的书,谢书。”
随后的烽烟战火,随后的十年跌宕,最后的生死诀别,都在谢书缓缓低平的声音中一一显现,“你力气是真的大,几个人都压不住你,可惜我被他们抓住了,唉……我还蛮想见你同他们干一场!”
谢书孩子气地皱眉,古书中的剑客都是了无牵挂地同人决斗,那些红卫小兵不讲规矩,竟然拿自己做要挟。他正兀自忿忿不平,却被一只手抚上眉头,陆三心疼地问,“疼吗?他们打你的时候,疼吗?”
那双眼睛里是岁月以之的盛情,既是盛情,便难却。
谢书受了蛊惑一般点点头又摇头,“疼……开始有点,后来便习惯了,没事的,都过去了……”他话音未落便被紧紧抱住,陆三力气大的像是要将谢书的骨头箍断,他将下巴抵在谢书额头上,咬牙切齿道,“不许习惯,日后再没有这种事情了。”
他们拜过天地,是在月老簿上牵了红线的,生生死死,都会遇见彼此。
“少爷,你再给我做一辈子媳妇儿吧?还差两拜,我都给你补回来。”陆三在谢书耳畔轻轻道。
“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