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住了,仰着头望着他,看不透他的心,但此刻,她感觉危险向她袭来,黑暗的触角似乎将她拉入深渊。如果罗迦特的眼神真的能够杀人,那她现在死的很惨。
他再没有看她,竟然倒转马头走了。
随后而来的安娜红着眼,伸手拉她“林小姐,对不起。”
“罗迦特吵你了么?”
她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把你弄丢了以后,我转了几圈,在半路遇到了一个小兵,然后就找到了殿下,跟殿下说把小姐弄丢了以后,殿下那眼神……简直太恐怖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立马跪下来,发着抖,直到殿下翻身上马,我们才敢跟过来,一路上谁都不敢大声说话……”说着,安娜更委屈了“可是,我觉得回去以后,殿下不知道要怎么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要怕有我呢!”林映染有种不祥的预感,刚刚罗迦特冷得比冰还要冷几分,自己可能真的把他惹怒了。
一路上安娜都在啜泣着,甚至开始交代遗言。
但以罗迦特的性格,后果可能真这么严重。
她们相伴回到了屋里,沿途碰到修管家,连平时和蔼可亲的修管家也露出一副严肃脸。
两人坐在床上沉默着,也不知道暴风雨多久来临。
等了一会,她们听见一阵敲门声,安娜咬着嘴去开门,没想到是修管家。
“林小姐,殿下要我来告诉您,过几天,爱丽丝殿下会接你走,您也许永远都……”
“不要!,我不要!修管家,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不要离开这里!”这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撕裂开了一般。她可是准备去向罗迦特表明心意的啊,她不愿意给自己留下遗憾,即使他不会接受,甚至把她抛弃……但她也不能完全不去努力!
“林小姐,请您冷静,殿下现在不在城堡里,他要是不想见人,没有人可以找到他的。”说完,修管家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赶我走,他明明说了,可以相信他的。”林映染抱着安娜哭着,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而安娜也哭着,抱着她“我知道,我知道,林小姐,安娜也舍不得你,呜呜呜,你不要哭了好么。”
“我接受不了,安娜,我接受不了,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林映染哭着求着安娜,而安娜也十分无奈。
“可是,林小姐,我也不知道殿下在哪啊。”安娜十分着急地说。
林映染想了想,说“这样,安娜,你把我推出去,我自己去找。
可这时,安娜依旧犹豫,然后弱弱地说“我不敢……”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安娜,我只有他了,我只有他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她苦苦哀求着。
而安娜身为仆人,一方面,她必须遵从主人,而一方面,她又害怕失去生命,在两难的情况下,她只有狠下心。
“对不起,林小姐。”说完,安娜便哭着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自欺欺人都不行,为什么明明说了可以相信你,你还这样伤害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我好,我会离不开你的,我明知道我不该有,明知道很危险,但为什么我还是像一只飞蛾一样,傻乎乎地扑进火里呢?把我从绝望里拯救出来,像太阳一样温暖我,然后想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到一边,很好玩是么?
她彻夜未眠。一直睁着眼,然后,眼泪就这样流着。
殊不知,送她走,是他在给她机会,而她却又哭又闹地丢掉了它。
多年之后,她回想起这一幕,轻笑。
所以,罗迦特,这就是你的怜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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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书房里,罗迦特疲惫地按着太阳穴,对眼前这个人说道。“事情怎么样了。”
“任务完成。”
“不错,暗影。”
暗影正准备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见过她了?”
黑暗之中,他看见了暗影腿上的白色轻纱。
“是的,我见过林映染小姐了。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殿下不必担心。”
“嗯。”
罗迦特继续着工作,并没有抬头。
即使是他,暗影也必须瞒着一点,就是他们去过忘忧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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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您就吃点东西吧,长期不喝血液的话,你会受不了的,你会失去理智的。”
“疯掉更好呢”
“您不要这么说好不好。那我带你去找殿下吧。”
“不必了,安娜,就这样吧。”
“林小姐,你不要这样,就感觉回到了安娜最初见你的样子,整个人阴沉沉的。”
林映染忽然想起什么。
“我要吃牛排,安娜。”
看见林映染终于要吃东西了,安娜兴奋地说道“我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她就端着食物回来了。
她将桌子架起,将餐具摆开。
“我想喝水。”没等安娜弄完,她又说。
“好”于是安娜转身端起茶壶。
“为什么没有刀子啊,没有刀子怎么切牛排啊。”
“我记得明明……哎,可能是忘记了吧,那我得去后院的厨房拿,林小姐您稍微等一等,可能会有点久。”说完便小跑出去。
见她关门,林映染拿出刚刚趁她倒水藏起来的刀子,向自己胸口处刺去,顿时,鲜血四溅。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之间,她看到了木野,她轻笑,对不起木野,我等不了十年了呢,这里有个人,他不要我了,我很难受,我好累啊。
生命将息,手心里的小花枝纷纷逃了出来,在房间里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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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工作,突然,房间里飞来一只小花枝,在他肩头落下,然后死去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然后钢笔沿着桌角滑落。
他踢开房门,看着她身下绽放一朵美丽的红玫瑰。
这么多天,跟他吃饭,她早就清楚,这里的餐具都是银制的,而银,是血族的天敌,因此,他们的刀剑都是银制的。
银器就跟摸了毒的刀是一个道理。
“医生!叫医生。”他吼着,颤抖着,眼里全是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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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特守在这里一天一夜了,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而林映染的生命气息十分微弱。他看见医生扔掉一块又一块血布,换了一瓶又一瓶药剂。
这时,他双眼通红,手里的茶杯因为用力过猛应声碎掉。
医生们一听见响动,以为自己做错了,连忙低头颤抖着说“殿下,我们用了最好的药剂才勉强吊着病人一口气,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请、殿下责罚……”
“你们啰嗦什么!”罗迦特起身大吼,眼里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救不活就统统去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罗迦特,他平时都是平静如水,居高临下,身上散放着王者的威严,阴冷的气息似乎是要把人冻死,平静的眼里渗着寒光,丝毫看不透他的想法。世上似乎就没有他不能做到的事,没有他不能除掉的人。坐在刑场的前方笑着,看着敌人惨死。这就是他,残忍,冷漠,危险得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错一个字。而生气从来只是弱者用来伪装的方法,对他从不适用。
说完,罗迦特疲惫地回到椅子上,脑袋一阵胀痛,他无力地揉着太阳穴,瘫坐在椅子上,而白色的衬衫上满是污渍。此时的罗迦特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优雅淡然。
五百年来,他的生命里只有杀戮,只有无尽地阴谋,无休止的暗算。争夺王权,征战百年,建立政权。而谁又知道五百年后自己会遇见她呢?
爱情太美好,而他不愿触碰,也不敢触碰,因为一旦暴露了脆弱,接下来的就是毁灭。
窗外,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像梦一样,被剪碎了放在光里,美好着,却悲伤着,芳菲尽,人去楼空,红豆相思,碾碎了记忆的苦。他听见大海在哭泣,沧桑石柱,梦断回路。
恍惚之间,这里还是熟悉的样子,医生们向他鞠躬深表沉重哀悼,而他不语,似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她笑着,他陪她看星星,九天银河里,繁星闪烁;她看见他时,会惊慌地躲闪,暴风雨里又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小花枝轻轻落在他的耳旁,诉说着她美丽的秘密,仿佛就在昨日。
他起身,蹲在床前,看她毫无生机的脸,精致的五官,乌黑的长发,这也是他熟悉的样子。
“林映染,你别骗我了,我承认这次我被你骗到了好么,现在游戏结束了,你该醒了吧。”
“今天给你放烟花好不好?”
“我叫修管家给你安排你喜欢吃的香草冰激凌好么?”
“我答应你,亲自给你选好看的花裙子好不好?”
他的眼眶泛红的,一字一句平静地对她说着,而她依然睡着,不语。
“林映染,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修管家缓缓走进来,低着头,沉痛地说着。
但是,他依旧不说话,眼光暗淡,那里,大雪纷飞,草木凋零。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您和林小姐最后的三个小时,但是……”
“说。”
“阿诺德亲王的遗物被找到了,而那上面又有残留的骨灰。”
“所以,他们的亲属来找我讨说法了么?”
“已经候了一个晚上了,但我迟迟不敢通报您。”
“赶走!”
“但是,殿下,恕我多言,您知道后果的。”
他深吸一口气,眼里的凛冽立刻被温柔取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血族,是幸运的种族,也是悲哀的种族。幸运在于永恒的生命和无尽的能量,而悲哀在于,死后三个小时便会化为灰烬。
而她不知道的是,血族早被抛弃在往生的边界,永远不能轮回。
为了将事情尽快解决,他采取了更为极端的办法。
但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那里,洁白的床上,是一些灰色的粉末,被阳光照得透亮……
短短二十分钟,从出门到现在只有二十分钟,她就化为了灰烬。
“林映染,你真那么想要离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