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里,回到西山篱笆院。
纵使骑着二八大杠,吴琅也依旧热得汗如雨下。
幺妹给他新做的衣服上,一拧都拧出水来。
吴英见状,连忙催促道:“快进屋换下来,我给你揉揉,这天晚上就能干了。”
吴琅当场把褂子一脱,露出强壮的胸肌:“换是得换,但你洗不了,你得马上跟我上县里一趟。”
花寡妇一听,立马搭腔道:“换下来,我给你洗。”
颜丹宁后知后觉地没抢着这差事,心底竟然泛起些许地小懊恼。
直到吴琅冲她指挥道:“你把这麻袋解下来,有些鸡蛋、咸鸭蛋,还有些这季节常见的青货,分出一部分,回头让幺妹带回去。”
吴英催促他进屋道:“你快点地吧!”
等到吴琅进屋,她又小声道:“嫂子你别忙活,我不带。”
片刻后,吴琅兄妹俩,分别骑一辆,各自带一辆,直奔县里。
即将接到城里的单子,吴英也是格外兴奋。
吴琅默不作声地,先前遇到打办的事,愣是谁都没说。
那玩意,终究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去。
不跟幺妹说,也罢。
自己这当哥哥的,里里外外地,替她照应周全就行。
饶是如此,吴琅还是有些旁的打算要跟她说。
“如今哥钱也不少挣,回头给你攒辆二六坤车,省得你来来回回地腿着跑,省点脚力。”
“哥,我不要。”吴英自信盎然:“我自己能挣。”
“就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挣钱,”吴琅强调:“回头要是县里有头绪,靠你这小短腿跑来跑去,那得跑到猴年马月去?”
吴英有些迟疑:“可运成他还没有车骑。”
吴琅笑了:“那就再加一辆二八大杠,我都送了。”
说完,才想起追问:“副大队长的事还没通知下来么?”
“说是快了,”吴英并不乐观:“有时候能让人急等上三五个月,甚至半年呢。”
这事上,吴琅不算专业。
那就交给妹夫于运成这个专业人士,自己去琢磨。
但他不忘叮嘱:“运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叫他尽管跟我说。”
“嗯!”
吴英重重地嗯了一声,曾经发愁到夜半睡不着的老大难哥哥,竟然成为自家的倚重和底牌,这让人如何能不感到提气、振奋?
拐过了西山南麓的羊肠小道,上了通往县城的石子路。
骑一辆车带一辆车的难度顿时下降很多。
吴英跟大哥并排骑行,也渐渐游刃有余起来。
再次见到邵秀珍时,对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毕竟这样的三伏天里,骑车来回奔波不好受,在一个地方焦灼等候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接到这批车子之前,邵秀珍就想着催促吴琅快点。
结果一见量体裁衣的人过来了,而且还是吴琅的妹妹。
立马放下焦灼,热情地招呼。
又是买汽水,又是买雪糕。
招呼到吴英都觉着诧异,这待遇可不像是普通搭档那么简单啊。
但诧异归诧异,吴英并没有忘了正事。
拉着邵秀珍,避开大哥的面,从头到脚地量了一遍尺寸,然后细细记录。
等到回来时,吴琅已经干掉两瓶桔子汽水,两根雪糕了。
而且还理直气壮:“雪糕再不吃,就该化完了。”
邵秀珍连忙打岔:“没事,我再去买。”
这回轮到吴琅催促了,“别买了,你赶紧把这三辆车交了。我俩赶紧回去,把最后的一批车子都给你弄过来。”
八辆车子的交付,果然是个大工程。
今儿要不是提遛着幺妹过来,单靠吴琅自己个来来回回地这么送。
恐怕得送到下傍晚。
暂别邵秀珍,兄妹俩同搭一辆车离开。
但他们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县供销社扯了布料,添置些针线脑儿、纽扣等一应小玩意。
吴琅趁着幺妹大肆采买的空档,注意到供销社里的蚊帐,很想着买一顶。
毕竟家就在山脚下,又毗邻着河边。
简直就是蚊子窝。
尽管每晚上,颜丹宁都要拿着干艾草点烟来回地熏,还是难以根除。
毕竟窗户缝里,门缝里,处处都是漏洞。
甚至于屋顶的茅草里,本身就是蚊子的绝佳藏身之处。
可蚊帐那么大一顶,怕是得需要不少的布票。
布票如今,先仅着幺妹用吧。
自家就先忍一忍,至少三伏天这蚊子,比前些日子少些了。
片刻后,吴英收获满满,兄妹俩回到篱笆院,已近晌午饭点了。
吴琅先前换下来的新衣裳,已经挂在院子里晾绳上,日头暴晒下,干了大半。
这麻溜劲儿,一看就是花寡妇干的。
与此同时,颜丹宁也没闲着。
灶房里传来米饭的香味,连同着炒四季豆、凉拌黄瓜,也算是有盐有味的一顿饭了。
吴英倒是不想在哥哥家平白耗粮。
可架不住一会还得跟哥哥进城一趟,左右都避不过这顿了。
晌午饭后,兄妹俩又歇了一阵,避过了午后日头最毒的那一会。
这才再次进城交车。
交完车后回来,兄妹俩就只能腿着了。
好在采购布料等事儿,先前一趟已经忙完了。
这趟回来,俩人落了个浑身轻松,边走边聊。
“哥,这位邵姐跟你什么关系?我瞅她看你那眼神不太对。”
吴琅理直气壮:“我结婚的事,可没瞒她,她是知道的。再说人家是吃商品粮的,你是不是想多了?”
这年头城乡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结果吴英却道:“嫂子还是省城的高干子女呢,还不是叫你给娶回家了?”
吴琅失笑:“那能一样么?”
“总之这也算是哥你的本事!”如今的吴英,对大哥着实有些盲目自信了。
甚至为此不惜透露客户的隐私秘密:“我跟你说,哥,邵姐的身材,可比嫂子差不少。”
吴琅没好气:“回去好好把人家新衣裳做好,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吴英一脸自信:“这你就放心吧,保管叫邵姐满意。”
这次回到篱笆院,吴英并没有多留。
进屋里把先前买的布料和针头线脑地带上,就要离开。
结果花寡妇提醒道:“刚才喇叭里通知,过两天队里要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