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王亦石老师家的时候，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
陈望盘算着，赶紧送李芷露回去之后，赶紧回酒厂宿舍找一铺干净点的床铺睡觉。
“陈望，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吧？陪我走走呗。”
这时的李芷露哪里有什么醉意？脸倒还是有点红，然而眼睛却十分清亮。
陈望瞬间明了，敢情刚才这姑娘是在装醉啊。
他本来很想拒绝，然而看着李芷露期待的小眼神，一时间硬不起心肠说出一个‘不’字。
看见陈望默许地点了头，李芷露表情很是雀跃，
“咱们去河边散下酒气呗。”
既然都答应了对方陪她走走，陈望也不好说什么，尽对方的兴致好了。
两人一路无话，李芷露踩着她的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这个年代的西南姑娘，像李芷露这样身材高挑的可不多，她穿上高跟鞋。
都差不多有陈望的耳朵高了。
路上时不时遇见晚归的路人，昏黄的路灯下，那些人都向两人投过来好奇和欣赏的目光。
似乎是误解了两人是在热恋中的年轻男女。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小河旁。
临河的小路没有路灯，朦胧的月光下，陈望感觉这气氛有些微妙。
“陈望，你看河河畔全是柳树，咱们这算不算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李芷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很轻柔。
这让陈望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莫非这丫头暗恋自己？
他故作不解风情说道。
“还说没喝多？这都几点了，还‘人约黄昏后’。都要午夜时分了。”
“真是个木头。”两人走得很近，李芷露跺了下脚，转头暼了陈望一眼。
这一眼风情万种。
距离太近，陈望似乎都嗅到了对方身上成熟的少女清香。
李芷露虽然已经上班快一年，实际上也才19岁，和陈望同岁。
陈望连忙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想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那个，李芷露，我很好奇，你当时学习也很好啊，家庭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不上高中，考大学呢？怎么会和我们这些贫民子弟一样选择上中师呢？”
提到这个问题，李芷露轻叹了一声，悠悠地说了句。
“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我要是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信不信。”
李芷露话没说完，就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这笑声让陈望听来，竟觉有些凄凉。
看来这姑娘的日子，过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光鲜。
果然，李芷露接下来的话让陈望感受到。
人活在这个世间，为何哇哇坠地，因为婴儿都知道，来世上走一遭都是一场煎熬。
原来李芷露也是母亲早亡，他爹在改革开放之后，就忙于事业，无暇顾及于她。
从八岁开始，她就学会了独立生活，做菜、做饭。
那时候，她父亲正忙于奔波，用他的话说，事业上升期。
没有母亲，八岁的小女孩，开始连饭都煮不好，不是夹生饭、就是煮糊了。
就这样，她慢慢地对父亲产生了严重的疏离感。
八五年以后，她父亲评上了劳模，还弄下了三个大煤矿的开采权。
家里的钱是越来越多了，然而他爹的事情是更加繁忙。
这些年，父亲给她的物质条件越来越好，可以说，她的那点工资还不及她零花钱的百分之一。
正是因为家庭的缺失，让李芷露初中毕业就想早日就业，她要过她独立的生活。
因为缺乏家庭的爱，所以她选择了当老师，她要将爱传播出去，给更多童年不幸的孩子予关怀。
陈望心中暗自苦笑，这姑娘的理想确实太崇高，若是在后世，难免会被人说成吃饱了撑的‘圣母’。
“告诉你个事。其实我知道张顺文和李双全，他们两个都喜欢我。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看上我爹的钱了。”
李芷露说着，也从怀里摸出一包烟，甩了一支给陈望，挤了挤眼神。
“下次咱俩单独相处的时候，能不能抽烟的时候给我也散一支。”
很多抽烟的女人都有故事，然而李芷露的故事应是‘此事不关风与月’。
就在李芷露点燃火柴的时候，陈望鬼使神差地伸手从对方嘴里将烟拿了下来。
“女孩抽烟不好，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说得你好像很老似的？”李芷露白了他一眼，默认了对方阻止她抽烟的行为。
陈望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他总不可能说自己身体里住着51岁的灵魂嘛。
“陈望，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奥地利心理学家说的，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
这话，李芷露说得有些忧伤。
陈望有些愣神，他一瞬间想到了自己。
自己童年父母双亡，然而却被姐姐百般呵护。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嗯，这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芷露，我不知道怎么开导你，但你既然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就应该勇敢地去生活。烟这种东西，姑娘家家的，就不要抽了。”
听了这话，李芷露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望。
突然，她摸出兜里的烟和打火机，狠狠地扔进了一旁的河里。
“既然你让我不抽，那我就不抽了。”
这语气乖巧得像个温柔的小媳妇。
陈望心中暗叫可惜，你不抽可以给我吗？还有那打火机，看着就很高端上档次，扔了干嘛。
就在这时，河道对面，走过了两个走路有些偏偏倒倒的青年。
两个青年一个剃了个光头，另一个留着一头长发、脏兮兮的。
“哟，有漂亮姑娘，嘿嘿，陪我哥俩玩一玩呗。”
那两个青年看着身材高挑丰满的李芷露，一脸垂涎地围了上来。
这时代强X案可不少，陈望心中不由一紧。
当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拉起李芷露的手就往回跑。
那两个流氓估计是喝了酒，色胆包天地追了上来。
李芷露穿着高跟鞋跑不快。
陈望一看，这不是办法，眼看就要到了河道和街道交汇的路口。
他轻推了李芷露一把，急忙道：“从这里上去，左转，那里是张伯卤煮店，你跑过去，我拖住他们。”
说完话，陈望一把抽过河道栅栏上的一根木棍，狠狠地向两个流氓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