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农行,陈望感觉一阵轻松,终于解脱了。
这种人情世故棋,下得很是心累,好几次都想爆发,两下将死对方。
这时已经下午快六点了,他将单车停回酒厂。
和张文英等人一起,步行着前去王亦石老师家。
这时代平水县的葬礼,一般要在家里操办七天才会出殡安葬。
亲朋好友都会去守夜,坐夜的人越多,越代表主人家人面广、地位高。
当地有句土话叫‘人死饭甑开’,意思这几日,主人家要安排好流水席,亲朋好友上门就是只管吃,然后坐在趁人头。
刚进巷子,就听见敲锣打鼓念经的声音。
看来是道士先生已经开始在做法事。
诺大的弄堂,已经坐满了人,连门口的小巷都摆起了桌子,陈望随意扫了一眼,估摸着已经有两三百人了。
这才第二天,往后不知还有多少客人,心中暗赞,王亦石老师家几兄弟的人面,果然够广。
在路上他已经听张文英介绍,王家三兄弟全部是在教育系统上班。
王亦石老师陈望是知道的,退休前就是城关中学的校长。
而他家二弟是平水高中教务主任,幼弟还在教育局局长任上。
这种家族,放在小小的平水县都算得上是豪族了。
有这么多客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参加这种葬礼,陈望上一世是轻车熟路的,提着在街边买的纸钱,径直走到灵堂前。
他将纸钱放下,对着披麻戴孝候在一旁的老师王亦石说了声:“王老师,两位叔叔,节哀顺变。”
说完,就跪在灵前的蒲团上点燃三炷香插上,然后烧了几张纸钱。
王亦石老师家三弟兄自然是跪在棺材前回礼。
对于这种葬俗,陈望不好评价,反正总觉得是十分折磨人的。
所谓的孝子,一连要熬数夜,凡有来客,都要跪下还礼。
一场丧事办下来,膝盖都要跪得青肿,简直是要了半条命。
这王老师去年就已退休,六十一岁的人了,身子有些岣嵝。
陈望烧完纸、走完流程,连忙上前扶起王亦石。
“陈望,你来了啊,事太多,老师就没时间单独招呼你了,随便找地方坐,等下就要开席了。”
王亦石看着有些疲惫,这才第二天,往后还有五日。
“哦,对了,李双全他们几个也来了,那边打麻将呢,你要不去那边和他们坐。”
顺着王老师指引的方向,陈望信步走了过去,只见几个初中同学正在墙角谈笑着打麻将。
两男三女,全都是一届的同学,汪娟、李芷露、谢小雨、李双全和张顺文。
这几人都是当初考上中专、中师的同学,当年虽说没什么深交、却也没什么过节。
想想也是,能来这里的一般都是吃上公家饭的。
除了李双全是读的财校,分到财政局。
其他几个同学,全都是中师毕业,分别在县里的几个学校教书,遇见这种事,怎可能不来拜码头。
“咦,这不是陈望吗?几年没见好像你又长高了。”
在一旁看其他几人打麻将的女生站起来惊喜地说道。
陈望一眼认出,这是李芷露,她是个爱笑的女孩,长着一张鹅蛋脸,不是特别漂亮,却十分耐看。
李芷露一米六几的身高,在西南地区,已是十分高挑。
只见她穿着一条铅笔牛仔裤,脚上还套着高跟鞋,上半身一件淡黄色的T恤,在这时代显得颇为时髦。
这一身衣着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格外玲珑有致。
随着李芷露的声音,其他几个同学也笑嘻嘻地一一和陈望打了招呼。
“玩两把?”李双全笑着给陈望散了烟。
“你们玩,我不太会。”都重生了,人生不能两次趟过同一条河,陈望不可能再去沾上赌的习惯,小赌也不行。
“你就吹吧。你还不会?我哥在酒厂上班,回家给我说过,他有个同事和我是同学,特别爱打牌,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都拿来输给我哥他们。你说那人是不是你。”
坐在麻将桌西侧的是汪娟,这个女孩有点婴儿肥,个子有些矮,一出口有些毒舌。
这话说得陈望有些尴尬,从前的他确实如汪娟口中所说,不过都是从前了,现在却不会了。
“那是以前嘛?我打得撇,爱输,这不就戒赌了呗。你们玩,我看看就好。”
说着他就和李芷露坐到一张条凳上,和众人闲聊着。
这同学和同学之间,尤其是毕业以后,关系总是那么的微妙。
哪怕当初在校园里关系再好,一旦踏足社会,社会地位出现变化之后,总会慢慢的形同陌路。
而在校园里关系不怎么样的,工作之后,有着共同利益又会走得亲近。
就像谢小雨和汪娟,读书的时候,两人总不怎么看对眼。
现在两人分在同一所小学、城关二小教书,竟然处成了闺蜜。
倒是李芷露,从初中时候和谁关系都处得不错,性格十分开朗。
要说她和谁看不对眼,大概就是和董萱吧,或许这正是美人相轻的缘故。
董萱家是书香世家,父亲位高权重。
那么李芷露家却是名声很大,身家巨富。
他爹是县里第一个万元户,从七九年包产到户,就开始搞养殖业,赚到了第一桶金。
后面又获得了几个煤矿的开采权,还在八五年入选了全国劳动模范,连续几届的全国代表资格,进过最神圣的礼堂参过会的人。
一番观察下来,陈望发现张顺文时不时地瞟向李芷露,那种窥视完全是下意识的。
或许这个沉默寡言的眼镜男,正闷骚着暗恋李芷露吧。
看他们几把麻将打下来,时间也到了6:50。
这时只听丧事总管高声喊道。
“亲戚朋友些,坐桌子些,要开席咯。”
这是传说中的八仙桌,典型的八人一桌。
陈望他们只有六人。
突然,他看见一个略显孤单落寞的身影,出现在灵堂之外。
他给身边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连忙起身过去。
“这不是勇哥么?你怎么也来了?”
牟勇有些意外地扶了扶黑框眼镜。
“陈望,你也是王老师的学生?”
“哈哈,没想到这么巧,咱们还有这种缘分,这么说来,你还是我的师兄了。你还没坐桌子吧,来来来,我们那边有几个同学,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