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西落，在陈望的帮助下。
牟勇家这块约四分多的田终于在天黑尽前犁完，糊好了田埂。
在水沟里洗好脚，穿上鞋，陈望笑着等牟勇夫妇收拾妥当，准备跟着对方去他家蹭饭。
这时候的农村人好客，尽管大都是穷得叮当响。
但凡有人过门，怎么都会邀请安排一顿吃食，何况陈望还给牟勇家干了小半天活呢。
当然，蹭饭不是陈望的目的，他真实的来意是疏通村支书，了解那片烂尾用地到底从哪里才能搞到手。
牟勇牵着牛走到陈望身边，很平淡地问道。
“陈望，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不是打纸厂那片土地的主意？告诉你我做不了主。”
从下午帮牟勇干活到现在，三个多小时，陈望对真实目的只字未提，只是各种套话。
他暗自奇怪，对方怎么会一眼看穿了真实目的？
牟勇将犁耙放在地上，坐在沟坎上洗脚，继续说道。
“每个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我想你不会平白无故，来帮我干半天农活。你与我套话的时候，眼神总不直觉地瞟向纸厂的位置，不是为了纸厂的地盘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想碰纸厂的人多了去了。好一波外省人都找过我。”
陈望心中暗自一惊，原来还有人在他之前就看中了这块地啊，听牟勇的说法，应该是拒绝了那些外省人，如此一来，自己尚有机会。
这牟勇不愧是老牌的高中生，观察力细致入微，聪明至极，仅仅从陈望的行为就判断出了其目的，一语中的。
要不是因为家庭原因，绝不会局限于此，定能展翅高飞。
惊叹归惊叹，既然牟勇都把话挑明了，陈望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牟哥，您直接说吧，要拿下这片地，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呵，代价？有个粤东人准备在这里建洗煤厂，还想花五万块钱打点我，我没答应。这片土地是尧南村的集体资产，我要为村民负责。”
和牟勇呆了一下午，这是他的第一声笑，然而却是冷笑。
陈望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无力感，对方给他的感觉有点油盐不进。
“牟哥，对村民负责是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家乡嘛，我想你拒绝了那么多人，无外乎是想靠这片地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我和他们的目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同？来找我的那几波人，不是想开洗煤厂、就是想开沙场，谁都知道纸厂后面那匹山石质好，开得出好砂。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我不会答应的。”
牟勇这时洗好了手脚，穿上鞋，牵着牛就要回家，一点邀请陈望去家做客的意思都没体现。
这一下，把陈望晾在那里有些尴尬。
都重生了，面子这种东西他早就抹下揣兜里了。
创业的路上求人，不丢人，真正的面子是未来成功之后让别人仰望。
他堆着一脸笑意，打着就算热脸贴冷屁股也要对牟勇死缠烂打。
“牟哥，你听我说完嘛，我只是想把这地方做成我们酒厂的仓储基地，方便酒厂的货物转运。”
陈望并不想把真实目的说出来，这世上胆大聪明的人并不稀缺，缺的只是眼光和机会。
他怕泄露了真实想法出去，到时被人捷足先登，哭都哭不出来。
之所以把酒厂抬出来，无外乎是想借国企的名头压一下对方。
“你们酒厂在天马山下不是有一大片仓库了吗？陈望，你就别和我绕弯弯了，你看中这片地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是绝对是你自己的事，和酒厂无关。”
牟勇脚下不停，脸上浮起轻蔑的面容，有些不屑地说道。
“我是穷，但是好歹读过几年书，你们这些人看中纸厂这片地，无外乎是看中它仅靠着高速入口的交通优势而已。
实话告诉你，这片地我在谋求一个机会，要利用它给我们尧南村谋到更多的利益。
就算你去找镇里、县里来压我，我们村也不会出让的。
大不了把我村支书免了，但这片地的所有权是村集体的，谁要拿走，必须我们村大多数人同意，我一个人说了其实不算数。”
他这话几乎将陈望的想法封死了，这言下之意，请县领导来都没用。
对方口中所谓的集体表决，看来也是能被他左右的，没想到牟勇如此年轻，在村里看来有着绝对的威望。
“天快黑了，我就不留你了。”牟勇一手牵着牛绳，一手拉着妻子，冰冷地朝陈望说出了送客的话。
到了这般田地，陈望也不好再继续舔着脸跟去，无奈地笑了笑，沿着沟坎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个软钉子让他感到有些憋屈，但要让他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软肋。
陈望在盘算，怎么去找准对方的软肋，另寻他法攻破牟勇的堡垒。
这片地，他势在必得。
在他离去之后，牟勇的妻子忍不住问道。
“勇哥，人家来帮我们糊了半天田埂，你连饭都不留人吃一顿，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为人处世差哦，而且你给人家甩脸子干嘛。我看这小伙子挺实诚的。”
面对妻子，牟勇一改冰冷的面容，微笑道。
“秋莲，别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人家说我们为人差就让人说呗。何况这小伙要不是打纸厂那片地的主意，会帮咱们干农活？这人啊，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他不是说是给酒厂找仓储吗？平水酒厂现在效率那么好，把这地租给他们，也能给乡亲们分点钱。上次你回绝了那个粤商，村里好多人都不太满意呢。”
这话点到了牟勇的痛处，他想的是用这片地给村民谋求更大的利益，然而村民们总是被蝇头小利所左右。
建洗煤厂？
那片地在尧南河的上方，真建了洗煤厂，村里这片田地栽出来的粮食还能吃？
别说种粮的水，恐怕吃的水都要被污染掉。
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生的。
然而最近村民们人心思动，很想把这片集体土地套现。
牟勇头有些疼了，别看他刚才对陈望拒绝得那么干脆。
他是有敢去顶撞镇里、县里的魄力，但若是村民内部的压力太强，他也受不了啊。
想到这，他不由得看向陈望远去的背影，心想。
这小子肯定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