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进一脸为难，摆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他这幅表情让陈望想起后世春晚蔡明的经典话语。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搁这给我玩什么聊斋。
陈望自然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一脸笑意。
“刘行的难处，我很理解。只要事办成了，款到位，该打点的地方，晚辈这里懂得起怎么做的。”
“兄弟啊，这可是有点违反规矩啊，万一让上面知道，怪罪下来，哥哥我可承担不起。”
刘尚进这话，明显在暗示陈望，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能第三人知。
如此做派，不就是害怕陈望年轻，不小心泄露了口风。
到了这时候，只差捅破那层纸，陈望顺着杆子套着近乎。
“承蒙刘行不嫌弃，喊我这几声兄弟。做弟弟的哪能不体谅大哥的难处，这经济要发展，法无禁止皆可为嘛。董县不都这么干的。大哥放心，这事我亲自来办，绝对做得滴水不漏。”
他这话两层意思，一是暗示自己和董县关系匪浅、二嘛自然是表态此事绝不外露。
刘尚进默默地喝了口茶，一张胖脸变得严肃起来，片刻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兄弟，说了这么半天，还忘记问你，想贷多少款？”
兜兜转转一圈，见对方终于松口，陈望不由得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伸出右手食指，比出了一个‘1’字。
“一百万？”刘尚进面不改色地问道，好像很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个数字的话确实也在我的审批范围内，什么时候要。”
这话让陈望心中无比震撼，原本只想贷个十万块就知足了，哪知对方会错了意，直接开口就是一百万。
要知道九二年万元户虽已不再像八十年代那么稀奇，但是一百万也是绝对的巨款，在京都那种地方，都能买上几套房了，更别说在黔州省这种穷乡僻壤。
果然还是银行有钱，花银行的钱做自己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至于付出利息和其他的代价，那也是人类世界应该遵循的潜规则。
几乎是一瞬间，陈望改变了主意，他要往刘尚进能审批的上限贷。
“刘哥，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给我交个底，最多能给我贷多少？”
“贷款额度两百万以上，要向分行报备了。我能审批的最大额度，一百九十万吧。兄弟，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拿这么多钱准备干嘛？”
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了亮话，刘尚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我的想法很简单，不但搞货物运输，还搞客运。刘哥你想，咱们县在省城黔阳和行署黔中之间。”
“但国营的客运就那么几趟班车，完全满足不了人们的日常需求。我们为什么不趁机下水呢？”
“现在运管也开始逐步向民间放开运营路线，咱们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搞上几条线路，保证天天客满。”
“我猜想啊，现在运管站是逐步放开运营线路，后期肯定会收紧运营审批，到时候咱们就算不做了，转让路线和班车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刘尚进听罢，眼睛一亮，露出激赏的表情。
关于运管放开客运事情他也想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契机，何况他堂堂行长也不好亲自去做。
他有些激动地说道。
“好眼光，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过这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大点。不但要从咱们县开通到省城、到黔中的。还应该搞点长途大巴，跑沿海，这两年来，咱们省到沿海打工的人数，井喷式爆发，这是很有必要的。”
听了刘尚进的想法，陈望隐约猜到对方要入股一起干这事，当下又有些为难。
不过随即他就想通透了，这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
一个篱笆尚有三个桩，一个好汉那得有三个帮，利益捆绑之下，关系才会越来越牢固。
他趁机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一脸赞叹道。
“刘哥，还是你的眼光独到，小弟只是想到有得赚，还没往长途客运考虑。可是，我就算贷下一百九十万，有一部分要用在运输公司运营上面，最多能剩下150万启动客运项目，这资金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刘尚进哈哈一笑，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
“谁说没钱了？我小舅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让他和你一起干。你和他各出资一百五十万，成立客运公司，整它个十来条班车，路上跑，就是钱。”
果不出陈望所料，对方不但要入伙，还要扩大规模，至于所谓的各出一百五十万，还不是借银行的钱出资......
“刘哥，那么这贷款什么时候能到位，我好提前去做准备。”
“只要你那边工商执照下来，直接拿副本来给我，资料我这边来做，保证一个星期内就能放款。不过兄弟，刚才说的打点下面兄弟的事，还是不能少。”
说了半天，这好处费还是得给啊。
陈望对此还是十分理解的，行有行规，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刘尚进双手一拍，志得意满地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平常时候贷款，一般是要截留百分之五的砍头息，我这次好好运作一下，就收你百分之三好了。至于利息，我往最低给你做，争取做到年化4个点以下。五年结清本金，其他年份还息就行。”
百分之三，一百九十万就要被他侵吞五万七千块。
这也是没得法的事，起码比那些砍头息动辄百分之十几的高利贷好太多，关键后续利息低得令人发指啊。
这一番交易，完全出乎陈望的意料之外，结果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笑着恭维道：“刘哥，你这砍头息，我看可以改个说法，叫金融服务费嘛，听着好听，还不算坏规矩。”
“金融服务费，好名字。以后大家就是好兄弟了，我那小舅子过两天，我就让他过来拜访你一下，以后开公司，还要请你多多提点于他。大家要多亲近多走动。”
所谓的小舅子，陈望心知肚明，那不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羊头么，仅仅是刘尚进的代言人而已。
此番贷款事宜，可谓是两家皆大欢喜，一拍即合。
然而所做之事，却有狼狈为奸的嫌疑，不过在那个时代，这种事情太常见。
见事已办完，陈望借故就要离开。
刘尚进将他亲自送出门外，临别之时，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了句。
“兄弟，上次一起喝酒那个粤商杨继祖，你还记得不？他若是找你帮忙，你大可以狮子大开口，别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