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会议,不出陈望所料。
他拿出驾驶员名单。
上面有张文英的弟弟张文杰;张福杰的小舅子周全国;徐文杰的外甥谢顺华;当然还有吴庆国。
其他的还有煤炭工业局副局黄恒祥的弟弟;城关镇书记陈孝富的侄儿等等。
这名单拿出来,开会的厂领导,自然毫无异议,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对于陈望要拉他姐夫来的提议,众人自然而然,也就笑着认同了。
于是乎,方轩的提案很快就得到了通过。
这年代,个人是没有条件学习驾照的,需要单位开具证明。
这证明自然是由酒厂开具,连培训费用都由厂里出。
反正培训出来的人名义上还是隶属于酒厂,并不违反任何规矩。
很快,会议就在掌声中圆满结束,形成了集体决议。
等出了会议纪要之后,就会严格落实下去。
会议开完,已是十一点半,眼看就到了午餐时间。
陈望想着中午还要去找秦德忠谈判;下午四点就要送请示去政府办给张齐。
忙一把拉住准备摸鱼去食堂提前打饭的张文英。
“张姐,刚才会上厂长不是说了,给我盖个章,好把这车队改革和驾驶员培训的两个请示报送上去。”
尽管心中对陈望解决她弟工作这个事情很感激,但没有厂长批用章的条子,她也不太敢违反规矩,一时间有些犯难。
“这个事,厂长不批条子,我不好自作主张啊。”
陈望暗骂吴大志,怎么一散会,还没两分钟,就跑得不见影子了呢?
算了,先去吃饭,说不定在食堂遇见他么。
作为厂办的工作人员,虽然也是吃大食堂,但有个好处就是,他们可以在12点下班之前,提前去打饭。
这也一度让车间工人在背后诟病。
不得不说,现在的酒厂效益蒸蒸日上,食堂的菜肴相对来说还算丰盛。
如果按上一世的轨迹,要不了三年,酒厂就会被吴大志带进沟里,最后倒闭于九八年。
新世纪之后,酒厂连窖池都推掉了,这是九十年代,很多国企的一个缩影。
吃着美味的红烧肉,陈望不由感慨,一个全省著名的明星企业,说没就没。
那是时代的悲哀,不仅是平水酒厂一家。
光是黔州省,仅仅酒行业,像他们这样的,都倒闭了不下五六家明星酒厂。
这一世,如果力所能及的话,也该改变一下酒厂的命运。
毕竟它是家乡的产业,关乎着很多父老乡亲的饭碗。
在食堂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吴大志那个老小子。
眼看工人们陆陆续续都吃完饭了,李忠祥都按时间找上了陈望。
陈望有些心急,早就通过张齐和董县约好,最迟今天六点前就要把请示交上去。
董叔叔那边好拿着请示去找秦书记汇报,争取尽快上会研究。
就在他坐立难安之时,吴大志出现在了食堂,额头布满了汗珠。
“厂长,我正找你呢,你跑哪里去了哦?弄得气喘吁吁的。赶紧把这用章审批单签了,我好去找张主任盖章。”
陈望说着从兜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用章审批单和钢笔,递了过去。
“我跑哪里去了?还不是帮你小子去了,拿去。”
吴大志白了陈望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顺手接过用章单,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吴大志’三个大字。
看了一眼信封里面的内容,陈望内心颇为感动。
早上给这倔老头借钱时,他不置可否,原来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那满头的大汗,想来是骑车回家拿存折、跑银行取钱,又匆匆忙忙赶回来,累的吧。
“厂长,等等我给你打个借条。”
“得了吧,我还能不信你?一共一千八百二,我存了好几年的私房钱,全给你了。好好干,希望以后咱们县,被你带领早日致富。我去吃饭了。”
吴大志哈哈一笑,拍了陈望一巴掌,转身吃饭去了,只留下一个高大无比的背影。
陈望鼻子有些酸,他帮助吴庆国的目的,是看中了吴大志这层关系,不曾想这倔老头竟然如此帮衬自己。
一千八,抵得上自己十个月的工资。
吴大志是厂长,工龄长,工资是高一些,但也是差不多半年工资啊。
这简直是莫大的恩情、天大的支持啊。
这个恩德他铭记于心,想着得赶紧回馈一二,秦德忠要挟吴庆国这事,必须漂漂亮亮的给他解决掉。
收拾了一下心情,陈望对一旁正在抽烟的李忠祥说道。
“忠祥哥,咱们现在就去保卫科,会会秦科长。”
保卫科办公室,一群保卫吃完午饭,在里面抽着烟打着黄腔。烟雾缭绕;
指点着某某车间那个小媳妇胸脯高;某某车间那个小姑娘臀部挺;淫笑连连。
陈望走了进去,直接开门见山。
“秦科长,有点事找你,借一步一说。”
秦德忠见到来者是陈望,眼神阴鸷,朝根本赵义文使了个眼色,走了出来。
走廊上,他看见陈望身后的李忠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为了吴庆国的事?去楼顶说吧,这里人多口杂,说话不方便。”
赵义文这时已经跟了出来,看他腰间鼓起一块,应该是藏得有凶器。
有李忠祥这个武力天花板陪着,陈望一点都不畏惧。
楼顶,艳阳高照,气氛却有些冰冷。
秦德忠率先开口了,一脸冷漠,无所谓的无赖样。
“说吧,你想怎样?难道想去举报我们?无凭无据,你能拿我如何,况且举报了吴庆国那小子也跑不掉。”
“忠祥哥,这事我想单独和秦科长谈,要不你和赵义文先下去等我们。”
陈望拉李忠祥来,其实只是为了展示武力,给对方施压,并不打算将事态扩大化。
李忠祥是个热血的汉子,但并不多事,不该打听的他也懒得打听,当下就要拉着赵义文,下到楼梯间。
得到了秦德忠眼神的示意后,赵义文略有不甘地跟着李忠祥下去了。
临下楼时,李忠祥回头冷笑着指了指秦德忠,眼神中饱含警告之意。
“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德忠点起根烟,他心情有些烦躁,没想到陈望竟然能拉拢李忠祥这个全县出了名的猛人。
他们偷盗之事,在这年头,真不是小事,盗窃国家财物,判个七八年都算少的。
“秦科长,我不是来劝你收手的,我是来替庆国哥给你求个情,放他上岸吧。以后你们想继续搞,也不关我们的事。”
“说得简单,万一以后你们告发我们怎么办?有吴庆国在,他爹是厂长,就算被发现,也还有缓冲的余地。他洗手不干,我几个兄弟伙的风险要增加多少。”
秦德忠说完,将烟头在地上狠狠踩灭,接着说道。
“你以为就我们几个偷盗么?我们偷的是酒糟,还有偷高粱、包谷这些烤酒材料的;还有偷煤的。你为啥一定要拉吴庆国上岸,我带着他发财,你就不要断我们财路了。”
陈望不置可否地摇头笑了笑,逼视着秦德忠的眼睛。
“嘿,这种小打小闹的偏财,能干什么?秦科长,我知道你在县里人面广,有一群混社会的兄弟。要不咱们来谈个买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