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二人径直进了寺中,远远的就见到广场上,数百士兵正在操练,个个站得笔直,昂首挺胸,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一二三四”的军号。
二人大吃一惊,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整齐的队伍,青青做强盗,官兵见过不少,可袁承志的练兵之法,她真是大开眼界,才短短半月时间,这广场上的四五百士兵,此刻展示出来的军威已经颇为惊人。
青青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军队,只见这些士兵个个威武精壮,跟半月之前的流民已经判若两人,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了。
很快,袁承志就带着刚刚那个守门的士兵过来了。
“青弟,你们怎么过来了?”
袁承志道。
夏青青道:“大哥,没想到你居然把这些流民练成精兵了,真是厉害!”
袁承志嘻嘻笑道:“厉害吧,我们袁家可是将门世家,这算不得什么,我们还是出去说吧,军营不能进女人,我也不例外!”
青青顿时不悦,憋着嘴道:“连我都不行?”
袁承志拉着青青的手,往外走,道:“军令如山,开不得玩笑,你不听本大帅军令,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说着,就扬起手掌,做势要打。
青青顿时脸红,要是真当着大军的面,被袁承志打了屁股,那自己的脸可就丢尽了,当即不敢再坚持,只得随他出了寺。
到了寺外,袁承志这才道:“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青青想起刚刚在大军面前丢了脸,顿时觉得气苦,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道:“你就知道欺负我,都半月了,也不来看我一次,我找上门,还被你轰出来……”
越说越伤心,忍不住伸手在袁承志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
袁承志顿时惨呼一声,道:“哎呀,谋杀亲夫了!”
惹得守门的两个士兵止不住笑出声,青青这才觉得搬回了面子,破涕为笑,道:“鬼叫什么,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别乱说!”
袁承志道:“青弟,我这军营不能进女人的规矩,是大有由头的!”
青青满脸疑惑,道:“哦,什么由头?”
袁承志道:“眼下天下大乱,义军,明军,清军都是军纪败坏,常有士兵奸淫掳掠,捉良家妇女进军营祸害,所以,这军规很重要,你也不想我们的亲兵将来变成他们那个样子的吧?”
二人还是不解,何铁手道:“师娘可是你家属,不是你捉来的良家妇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袁承志道:“你们不懂,一旦开了先例,军士们捉百姓女子进军营宣淫,他们号称是家属,我也很难辨别,所以,自古以来,军纪严明的军队都有这条军营不能进女人的军规,那都是有原因的!”
二人恍然大悟,青青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怪你了。”
袁承志道:“青弟理解就好,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找我有何事了吧?”
青青道:“沙寨主几个首领的伤已经痊愈,闯王拿下了宁武关,我们可以按计划去贿赂守城将军,向百姓传唱等,提前为闯王的大军开路了!”
袁承志皱眉,道:“这么快啊?”
青青点点头,道:“明军不堪一击,闯王的大军很快就要到了,快跟我们走吧,各首领都在等你主持大局呢!”
袁承志沉吟片刻,摇头道:“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件事就由你去主持吧,我还得继续练兵!”
“我?”
青青愕然,道:“你才是盟主呢!”
袁承志道:“乖,听话,你代表我是一样的,反正他们又不是不清楚我们的关系,眼前练兵才是最重要的,冲锋陷阵,士兵比武林高手好用,等清兵入关,我们将会面临巨大的挑战,此刻多练一天都是难得的机会!”
青青又是脸红,道:“大哥,你说吴三桂真的会引清兵入关?”
袁承志点点头,道:“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的,李自成算哪根葱,吴三桂不可能投降于他的!”
青青道:“那好吧,我除了你,还能相信谁?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休息好。”
二人当即向袁承志告辞,回去带人做布置,果然,沙广天众人都清楚二人的关系,对青青的安排无人不服。
次日,城中各路豪杰齐聚,夏青青代表袁承志指挥他们,安排好迎接闯王进城的各种事宜,群雄也是欣然接受。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天青青跟何铁手正在大厅聊天,青青道:“也不知武当诸侠前往云南,有没有救出黄木道长。”
何铁手道:“师娘不必担心,他们去之时,云南那边还不知我已经叛教,见了我的教主令牌,定然会放人的。”
青青皱眉,道:“你还是唤我夏相公的好,我们还未成亲,你成天师娘师娘的叫,成何体统?”
何铁手嘻嘻笑道:“不妨,现在又没有外人,反正你们成亲也是迟早的事情。”
正在此时,突闻“轰隆轰隆”几声巨响,大地震动,桌上的茶盏也被震得抖动,片刻,洪胜海冲了进来,激动的道:“青青姑娘,闯王的大军到了!”
青青二人惊得站了起来,何铁手道:“师娘,之前的布局可以开始行动了,我们快去华严寺找师父吧!”
青青闻言,沉吟片刻,道:“上次去找他,什么军营不能进女人的军规弄得我很不痛快,这次我不去了,你速速前去,叫他带兵回来,我先聚集众人在此等他。”
何铁手当即应诺,道:“好!”
说完快速离开大厅,向华严寺而去。
华严寺距离不过五里,何铁手武功又高,只是片刻便已经抵达。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的看见上千士兵全副武装,席地而坐,横排竖直,排得整整齐齐。
千名士兵更是无一人喧哗,安静得可怕,大门前面,几个年轻的将军在低声商议。
见到何铁手到来,外围警戒的士兵匆匆将她带到将军跟前。
一名将军带着几个小将上前,向何铁手拱手行礼,道:“金蛇营亲兵军指挥使黄德军见过何姑娘,不知是否大帅有军令传来?”
何铁手吃了一惊,这几人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却都是袁承志从流民中提拔出来的,袁承志并未使用一个武林人士在军中,连最开始为大军服务的渤海派洪盛海,也在几天之后,让他回到了正条子胡同。
但她最开始招募过这些人,这些人却都认识她,这个黄德军她自然也是见过的,只是当时人太多,她哪里记得住。
何铁手道:“黄将军,你的意思,我师父不在军中,他去哪里了,闯王的大军到了,我正过来叫他回去主持大局的呢!”
黄德军道:“大帅昨夜就进宫了,现在还未回来,我正准备派人去宫中找他呢!”
何铁手道:“原来如此,那不必了,我这就去宫中找他,你们就在此等命令便是。”
黄德军大喜,道:“有何姑娘去最好不过。”
何铁手不再废话,又匆匆离开,前往宫中。
守门的侍卫认识她,何铁手顺利进宫,此刻,宫中已经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奔走的太监宫女,士兵也是东奔西走。
才入大门不远,就见曹化淳带着数百太监,锦衣卫匆匆而来。
何铁手上前,道:“曹公公,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走的这么急?”
她还有些担心,这个曹化淳莫非是想逃跑。
曹化淳道:“咋家奉君命前往彰义门督战。”
何铁手道:“原来如此,不知公公有没有见过我师父袁承志?”
曹化淳道:“他啊,正在金銮殿跟长平公主拜堂,你什么时候拜他为师了,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今天可是长平公主大婚的日子!”
何铁手道:“原来如此,那我去见师父了,曹公公后会有期!”
说完,快速离开向金銮殿而去。
曹化淳一走,皇宫之内更乱,何铁手到了金銮殿前,连金吾卫都跑了,只见罗立如带着几个金龙帮的人,穿着侍卫的衣服守在殿前。
何铁手招呼都没有打,便冲进了大殿,只见殿上,袁承志和阿九二人穿着喜服,正在跪拜,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周皇后伴在一旁,两旁是崇祯的几个妃子带着他的三子一女,程青竹和焦婉儿则带着手下站在最后。
何铁手正准备上前,焦婉儿拦住了她,道:“我知你找盟主做什么,稍安勿躁,等他们拜完堂再说。”
此刻,只听太监王承恩唱道:“吉时已到,大婚开始。”
就这么几个人,连个宾朋都没有,皇家的婚礼,也算史无前例的寒酸了。
简单的三拜天地之后,崇祯就挥手示意婚礼结束,草草收场。
崇祯道:“长平,父皇有愧于你,给你的婚礼如此潦草,让你受委屈了。”
一旁的周皇后闻言已经黯然泪下,阿九却满脸幸福的神采,挽着袁承志的手,道:“不,父皇,只要能嫁给袁大哥,女儿已经心满意足,今生再无所求。”
何铁手连忙上前,道:“师父,师娘,徒儿恭喜你们喜结连理,不过大家都等着师父主持大局呢,师父现在怎么安排?”
所有人都看向袁承志,袁承志道:“媳妇儿,你家人太多,全部救出京城,会引人注意,必须留下几个牺牲,否则即便逃出京城,也会后患无穷!”
阿九闻言,望向崇祯,道:“父皇,驸马所言极是,谁走谁留,还请父皇决断。”
崇祯站了起来,道:“朕不走,朕决心一死殉国,亡国之君,岂能苟活,朕不能丢了气节!”
此言一出,王承恩和他的几个妃子都跪了下来,王承恩道:“陛下,万万不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驸马爷手里的人马还不少,有他全力相助,陛下还可以东山再起,切莫动殉国的念头,老奴愿意留下,替陛下殉国。”
崇祯挥挥手,道:“朕心意已决,等内城一破,朕就举家殉国,三个皇子还小,王公公,你派人带他们离开皇宫吧。”
王承恩大哭相劝,几个妃子也是眼泪汪汪,大喜的场景顷刻间就哭哭啼啼的,一片愁云惨淡。
阿九连忙拉了拉袁承志的衣角,道:“夫君,你快劝劝父皇吧!”
袁承志道:“你爹太固执,我赖得劝。”
说罢,却不理崇祯,望向周皇后,道:“皇后,要救陛下,太子必须留下,否则目标太大,我们不可能顺利逃亡,其余妃子,我最多再救一到两人,陛下已经乱了分寸,不如由你来安排吧!”
周皇后闻言,身子一下瘫软下来,道:“这……”
周皇后望向众妃,道:“你们谁愿意留下?”
众人皆紧张起来,默然不语,周皇后一时无法决断,一妃子上前,道:“皇后,妹妹愿意留下殉国,掩护陛下逃亡。”
其余人皆默不作声,显然,有逃命的机会,大家也不想就此丧命。
周皇后大怒,道:“都到了今天这个份上,你们还贪生怕死,简直丢尽了我皇室的颜面,本宫决定了,就带走袁妃一人,其余人皆留下赴死,掩护陛下撤退!”
袁妃便是刚刚出言愿意留下的那个,众妃子闻言,纷纷跪下,有人哭道:“皇后,饶命啊!”
周皇后侧目不理,却看向太子朱慈琅,道:“皇儿,你得留下掩护陛下,你怕不怕死?”
此刻太子还小,不到十岁,却颇为勇敢,太子摇摇头,道:“母后,皇儿不怕。”
周皇后满眼泪水,道:“好,不愧是我的好皇儿……”
袁承志道:“既然决定好了,我们立即行动,来人,给陛下,皇后,袁贵妃等人换上百姓的服装,随我出宫,让王承恩穿上龙袍假冒陛下。”
众人纷纷应诺,上前准备,片刻,准备逃亡的崇祯,周皇后,袁贵妃,还有阿九,两个皇子和一个五岁的德昭公主,全部换了衣服。
程青竹上前,道:“驸马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青竹帮来做,你们赶紧出宫吧!”
袁承志点点头,道:“好,你先留下,回头我会过来配合你演戏的,咱们当着义军的面,将这些人都杀了,然后放一把火,毁尸灭迹,让李自成误以为陛下已经自杀殉国。”
程青竹拱手道:“小的明白怎么做的,盟主请放心吧!”
众人一路出宫,皇宫已经大乱,无人理会。
一出宫门,袁承志带众人直奔华严寺,到了寺门口,一千亲兵还在静坐等候。
见到袁承志过来,指挥使黄德军当即下令,道:“起立!”
“唰”一声,千人同时站起,当真又快又齐,倒是把崇祯吓了一大跳。
崇祯道:“驸马,你这支人马人虽不多,却当真威武,都是精兵啊!”
袁承志点点头,对迎接过来的黄德军等几个将领道:“你们暂时不出动,留在寺中,守好营地,一切听从这位阿九姑娘的军令,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黄德军等将领轰然应诺。
袁承志又对阿九道:“阿九,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切按计划行动,你尽快把军械局的工匠和他们的家人,都带到营地来,同时守好营地,闯王的部下军纪涣散,要是有不长眼的士兵想冲过来,格杀勿论,不必跟他们客气!”
阿九连忙应诺,道:“一切听大哥吩咐。”
他们的婚礼不能公开,所以,二人一出宫,就恢复了原来的称呼。
袁承志又有些不放心,附耳在一旁的何铁手,小声道:“徒儿,你也留下,我怕你师娘拗不过这个固执的皇帝,你留下替我看着他,如果他想做傻事,你务必阻止,连你师娘也不必顾忌。”
何铁手嘻嘻笑道:“徒儿明白了,师父放心去吧!”
袁承志这才带着焦婉儿金龙帮的人,又领了一百名亲兵,离开了华严寺,前往正条子胡同。
袁承志跟焦婉儿并肩而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边走边道:“婉儿,各位,刚刚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还有我跟公主成婚的事情,万万不可透露出去,否则我担心青青会闹事,此刻大敌当前,对我们很不利,各位千万别说漏嘴了!”
焦婉儿道:“盟主,我们知道的,此事事关重大,我等岂敢多嘴?”
罗立如道:“盟主放心吧,谁敢胡言乱语,我罗立如第一个砍了他!”
众人到了正条子胡同,青青正带人在门口等候,见袁承志众人姗姗来迟,青青连忙迎接过来。
青青道:“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到?”
袁承志随口撒谎,道:“撤离工匠,花了点时间,别说这些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青青看到袁承志跟焦婉儿联袂而来,顿时醋意大盛,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拖拖拉拉的,我看撤离工匠是假,这些天在皇宫里跟这位焦大小姐亲亲我我,连正事也耽搁了吧!”
此言一出,群雄皆惊,焦婉儿更是一张脸羞得通红,连忙道:“青青姑娘,你误会了,我跟袁相公是清白的,你若信不过我,还请盟主做主,将我许配给我师哥罗立如!”
此言一出,群雄再度震惊,罗立如大喜过望,他倾心焦婉儿很久了,如今更是丢了一只手,是个残疾人,没想到师妹居然愿意嫁给他,那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了。
青青闻言,这才转怒为喜,道:“原来你们师兄妹青梅竹马,早已经是一对儿,是我误会了,还请焦姑娘恕罪。”
袁承志突然道:“胡闹,此事万万不可,婉儿,你不必这么做,我不同意!”
此言一出,群雄又惊,青青顿时急了,脸色大变,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