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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直鉴心中神,不教虚伪存(1 / 1)

小宅之中。

“该死,怎么这么快就有人过来了。”只差一线就可以夺宝离去的夜百合恨恨说道。

“幽凝印!”只见她手心一方小小的印台缓缓升入到空中发出紫色妖异的光芒,延伸出一道道流彩将三个小人包裹,就这样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道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来,正是许之言。

“应该就是这里了。”许之言自言自语道。

“阴阳生,平衡成,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以我之道,阴阳相融!”许之言一边慢慢绕着着圈一边念着,待一个圆走完恰也刚好念完。

之后许之言将八卦仪放在那无形的圆中心,躬身一拜,片刻之后一道人影缓缓浮现,竟是那牛角老者。

“老师。”许之言毕恭毕敬的做了个揖。

老者温和的笑了笑道:“之言,你干得不错,接下来你就好好看着,一会还需要你的帮助。”

许之言点了点头站在一旁。

牛角老者拿起拐杖往脚下轻轻一震,一张旋转的太极图慢慢升起,“铮”的一声,一方印台掉落下来,同时三个人影现出身来。

夜百合已经注意到屏障之外的动静,可她此时分心乏术。

因为她已经破掉了那该死的禁制正准备把这小娃娃抓走,然后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脸色狰狞的小女孩一只手紧紧掐住另一个痛苦挣扎中的丫头的脖子,另一只手正向那丫头怀里的婴儿探去。

“怎么可能!我的幽凝印的隔绝效果你们怎么可能破开!”夜百合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都去死吧!”

夜百合不等答复便将木尤狠狠摔到一边,高高跃起,持印砸将过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幽黑暗紫的流光。

而那老者只是将拐杖一点,一道无形的气机便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夜百合牢牢禁锢在空中动弹不得。

“小丫头太暴躁了,缺乏管教。第一,欺凌弱小。第二,不尊年老。”牛角老者顿了顿,转头看那个嘿嘿直笑毫无惧色的小婴儿,这小家伙真是有趣,哪怕是他都不禁心生好感。

他也能感受出来至宝就在他的身上,视线在柳昱和夜百合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登时有了主意。

“那念力红线刚好就派上用场了。”牛角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想到。

只见牛角老者从两角虚无之间缓慢拉出一根红线,屈指一弹便将这丝线牢牢将夜百合与柳昱相连。待手腕上红线连接之后,那丝线就此消失不见。

“臭大角,你对本座干了什么!本座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夜百合愤恨地喊道。

“之言。”老者轻轻喊道。

“是,老师。”许之言上前一步答道。

“我的这道分身马上就要消失,一会你跟据八卦仪行事取个东西来,咱们就此别过。”老者话音刚落便星撒点点消失不见。

“哦,对了。”那老者又急急忙忙复位说道,“咳咳,小丫头,以后自会有人炮制你,你走吧。”说罢夜百合就感到浑身一松,禁制解除了。

夜百合反应极快,禁制消失的一瞬间她便卷起幽凝印风一般逃遁到百里之外。

“这臭大角什么来头,怎得这般强大?”夜百合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手腕,“还有那红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之言看见老师又折返回来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老师丢三落四的坏记性他也习惯了。

“好了之言,这次我真的要走了。把东西取回来,它对书院来说很重要,一定一定一定要取回来。这道符你拿着,可以屏蔽他人窥探,为师这就走了。若是失败,那你就不用回来。”牛角老者突然目光凌厉的瞪了许之言一眼,随后又消失不见。

许之言心脏猛地一跳,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确定老师真的不会再回来之后,他将八卦仪捡了起来,并竖二指凝起黄色光芒在上面画着符。

“老师这么说的话,我肯定是有能力取回那东西的。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许之言想着便东走走西走走,似在找寻什么方位。

木尤现在都还是惊惶的,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显然超出了她小小脑袋的认知,绝望的窒息感将这个小女孩的心智快要碾得粉碎。

木尤满是灰土的脸上带着泪痕,脖子上一道鲜红的印记好似白瓷器上乌黑的手印一般狰狞。

她踉踉跄跄的抱起柳昱,踮着脚尖悄悄往门外走去。

“小妹妹,你能让哥哥找个东西吗?”

木尤身子一僵,浑身上下汗毛竖起,不祥的预感蓦然涌上。

许之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木尤的背影,奇怪哉,这八卦仪竟然显示东西在那小女孩身上,他也只好厚着脸皮问一问了。

木尤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没猜错的话他跟那个坏女孩一样也是奔着小昱来的。

她不由得暗暗心急,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妹妹,我没有恶意的,只不过你那边有个东西是哥哥需要的,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换。”许之言声音轻的不能能再轻,尽力让自己显得温和敦厚一些。

木尤死死咬住嘴唇,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去相信身后的那人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彬彬有礼,她怕极了。

跑不掉,打不过,只能无助的忍受着他们肆意的蹂躏,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苍白无力。

木尤强自将眼眶里的泪水压下,看着怀中瞪着大眼的柳昱柔声道:“小昱,如果这次咱们俩能安稳度过去,我一定一定会守护你一辈子。不,永远永远。”

怀中的柳昱似乎听懂了木尤的话,慢慢举起来小手似乎想要触碰木尤的脸颊,

“姐...姐”。

木尤瞪大眸子,世界突然寂静了。

几年后,哪怕是几百,几千年后,木尤都依然牢牢记着。

那一声,击中了她的心脏,涓洗了她的血液,镌刻在她的灵魂之中,永生永世无法相忘。

木尤呆呆地看着柳昱,只见小家伙困倦的闭上了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小昱,哪怕我忘了自己我也不可能会忘记这一刻。”木尤用脸颊轻轻的触着柳昱光洁的额头,接着又是轻轻的一吻。

木尤不再惶恐,因为哪怕是死她也要保护好弟弟,就算是死那也值了。

她只能赌,赌这个人确实没有恶意,赌他们的父亲将会及时赶来。

“你真的不会伤害我们吗?”木尤扭头倔强的看着许之言。

此时许之言才看清木尤的脸庞,哪怕年纪轻轻却已是美不胜收,肌莹玉润,眼眶红红的又为其平添几分憔悴佳人的气质。

许之言忙定了定神说道:“是的,我是阳关书院的许之言,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

八卦仪突然自动飘起,飞到空中向木尤飘去,不,准确的来说是向柳昱飘去,最终落在小家伙的左腕处,许之言和木尤都好奇的看着这一神奇现象。

许之言定睛一看,那手腕处竟有一剑形印记,想必宝物就是这个。

许之言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妹妹,我想找的就是这个剑,你知道怎么把它取出来吗,我可以和你换的,就算我没有的东西,你以后也可以去阳关书院找我的老师,你看可以吗?”

木尤诧异不已,这人竟还真像是一个正人君子,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她也不知道现在君子的一面是不是他装出来的,只得道:“这把剑我家里还有挺多的,你可以等我爹爹回来之后和他换。”

许之言抿着嘴看了眼木尤,心想这是把他当傻子吗。

唉,看见她忐忑不安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东西虽然不知有多重要,但他一定要拿到,不惜一切代价,这关乎老师的任务和他自身的前途。

“小妹妹,真的这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时间很紧迫,什么条件你都可以开。”许之言仍是卑微的恳求道,听老师说很多人都在觊觎这件东西,他不敢去耽搁。

“这,还是不换了吧。”木尤犹豫片刻,还是拒绝道。

“小妹妹,算我求你了,它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许之言抿唇再次恳求道,眸中的哀戚与焦急难以掩盖。

木尤心里一热,怒冲冲地说道:“难道这东西对我们就不重要了吗?”

这把剑含着对母亲的祝福,亦是小昱到来的纪念,“我们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把它交给别人的!”木尤斩钉截铁的回道。

许之言被她突然迸发的气势吓得向后踉跄退了两步,面色苍白活像台子上的丑角。

宅子不大,却很清雅,许之言茫然地看着四周,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只有风呼呼的刮了起来。

我说过不会强迫他们的,可是...

“求求你了,我真的需要这个东西。”许之言白着脸,仍是苦苦哀求道。

“你这个大人怎么如此不知羞!我都说了不行了!”木尤也不愿继续和他虚与委蛇下去,气冲冲地吼道。

在木尤惊讶万分的表情下,许之言突然垂着头直挺挺的跪将在地上。

“是,我不知羞,小姑娘,我求求你了。”

木尤呆滞的看着这个人,心里有些不解。

“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木尤不明白,他本可以抢夺而去,却偏偏要向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卑微下跪恳求。

许之言没有应答,仍是重复着说道:“求求你了,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它。”

木尤听着已有几分哽咽的话,心里有些挣扎。

但最终木尤还是面带不忍地哑声说道:“对不起前辈,这是我弟弟的东西,也是我们一家最珍视的宝物,对不起。”

许之言听到答复之后,额头猛地撞在石板上,双手抱着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木尤终于忍不住眼泪,颤声说道。

……

“爹!娘!孩儿这就去求学去了,我一定会给你们争气的!”多年前一个村子门口一名穿着草鞋,戴着木头背篓的小人兴高采烈的招手向一对夫妇告别,许之言那年十二岁,因为村子周边没有好的学堂,只好远赴百里求学。

……

“咕~咕~”,“唔,好饿。”许之言揉了揉薄薄的肚皮,看了看时辰,小脸一苦,将腰带再次紧了紧,继续沉浸在书的海洋中。盘缠本就少的他只能省吃俭用,但他毫无怨言,因为他知道他的父母爱极了他。心头藏着这沉甸甸的爱,一切的痛苦都将化作浮云。

……

寒冬腊月,一个人影忙碌在四面漏风的屋里,缺银少粮的许之言只能通过抄书来拥有属于自己的课本。“这是田教科家里的,最后期限是明天早上。唉,明早要化雪,太冷了,就今晚送过去吧。”许之言就这样起身消失在黑茫茫的夜里,这年他十三岁。

……

注定是孤身一人的旅途,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许之言!把他带走你就可以前程似锦,平步青云!父母养你养的这么大也该回报他们了。若是他们得知你被书院除名,你拿什么守孝道?你的父母省吃俭用半辈子结果养出来了一个废物,一个被高估的废物,你们都将落为他人的笑柄!你吃的那些苦又算什么?是屁吗,放了就没了?”

许之言握紧了双拳,直要把那口牙给咬碎。

“老师,为什么君子可以一箪食一瓢饮,乐在其中呢?”

“因为他们渴求的是精神上的食粮,锦衣玉食固然好,可是容易引人入歧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欲望,君子也有,所以他们要避开那些诱人的东西,专注于自身的道路。而简陋的环境刚好可以帮助他们清心寡欲,对自己有益的事情为什么不开心呢?”

“老师,为什么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呢?”

“因为背后捅刀子比正面更疼。”

“老师,假如有一天我不违背我自身的道就会死去那又该如何?”

“如果你有不得不活着的理由,那么没人可以指责你,相信自己的心,它会给你正确答案。”

良久之后,

许之言紧握的双拳松了开来。

他释然的一吐气,

缓缓起身,

在木尤惊愕的表情下,

将她给击晕了。

木尤临晕倒之前仍是满眼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这是刚刚那个卑躬屈膝,信誓旦旦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许之言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有不得不违背自己道的理由。

站在原地,许之言却突感一阵头晕目眩,不知是血液不通还是怎得。

他紧紧皱着眉,甩了甩头,却无意中发现在阴影池塘中有一株白莲,这让他顿时如雷击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只要走过去。”许之言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柳昱,艰难的一字一顿说道。

这两步路的距离在此刻却好长好长,嘴上说着,但脚却分毫未动。

“我只要把他带走,带走就好了。”

他红着眼睛,声带已是变得千疮百孔地嘶哑。

“带走就好了...”。

他颤栗着身子,脚上犹如挂了千斤坠一般,一动不动。

突然,许之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只要把他带走交给老师。”

许之言的声音从低沉变得轻快,最后激动起来。

“哈哈!”许之言顿时略显癫狂的的手舞足蹈。

“到时候东西取出来,我再把他送回来。一切的污名由我来背!”。

他,终于找到了正当的不可不为的理由,更是他的心智为了自保而不得不编出来的蹩脚的理由,就像快要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书院。

在白莲的见证下,一个违背信义的小人俨然成为了一名高尚的舍己为人的君子。

想到这他顿时精气神一凝,轻松的走将过去,把柳昱抱起来,就准备直接离去。

“对了,老师给的遮天符,差点给这一茬忘了。这要是碰见某些个老怪物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许之言猛地一拍额头,心情不错的说着。

他拿出了一张白底黄边的符箓,准备贴到柳昱的身上。

可就在准备下手之时,许之言却不知为何浑身一震,身子猛地就驼了下去。

只见他脸色煞白,目光涣散,惶恐无比地喃喃道:“遮天符只可以遮住……遮住死物的气机。”

寒风缓缓掠过荷塘,荷叶上一滴水露不舍地垂下,点起圈圈涟漪,又将许之言的鬓发吹的飘荡起来。

世道不该如此艰难,让人死里来死里去。

他的目光困难的挪到那小小的剑印上,眸子灰寂无比。

他本以为事情就会这般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然后高歌猛进的迎接未来的大好前途。

可他现在就像个活死人一般,心猛烈地挣扎着,人却没有一点活力,只是呆呆地站着。

“我...”他的泪水猛然涌入眼眶,嘴唇剧烈的抖动着。

他紧紧的抓住心口,说不出一个字。

天很黑,明明还是午后,但在太阳底下的黑影此刻显得分外突兀,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只有风在嘶鸣,叶子在呻吟。

……

良久,那人动了。

他眼色朦胧地看了看那条小巧的手臂,但却不敢直视婴儿那张熟睡的圣洁的脸庞。

最终他用尽全身力气的拿出一把刻刀。

许之言高高扬起手中的刻刀,狠狠的向下划去。

……

他刺中了自己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

许之言虚弱的跪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了好久好久。

哭的好放纵,哭着过去的苦,哭着当下的折磨,哭着未来的勒索。

又哭的好自由,这一刻他才重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涌动。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骗自己是一个自污的君子,他无法再逃避,他就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小人,他无法再原谅自己一错再错。

读的是圣贤书,做得却是肮脏事。

从欺骗自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选择了另外一条不归路。

无法原谅自己,无法报答父母老师的莫大恩情,也无法面对那脆弱天真的小女孩,他只好以死谢罪。

许之言没有勇气去面对明日的指责,亦没有勇气违背心中的真我,他只想把最后的懦弱,最后的委屈统统化作哭泣,权当在这世上走一遭的证明。

许之言想着若是这一生可以重来该多好,这样他也可以像那些农夫一般在地里耕耘,享受着太阳的炙烤,多陪陪自己的父母,不用一天两顿冷粥,不用寒冬里带着冻疮抄书,不用冬天里和着衣服入睡,不用幼龄孤身一人背井离乡……

没人可以理解他从一个小村庄走到南国第一书院到底付出了多少,他好孤独,他也好迷茫。

“爹,娘,言儿好饿,好冷。你们在哪啊?言儿不想离开你们。”许之言怀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沾着鼻涕的嘴唇不住哆嗦,就好像很多年前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儿一般无助的呻吟着。

血和泪交杂,浸满一地,哭泣声越来越小,直至熄灭。

风止了,阴影散了,只剩下荷塘之间的一株白莲,静静的发着余晖。

杀死人的绝不是过去,而是绝望的未来。

一道头上顶着牛角身影缓缓浮现,慈祥的双目心疼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儿,轻声说道:“痴儿,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啊。”

说罢老者一点拐杖将地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又将许之言轻轻卷走,只留下了在地上的两个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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