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世间千载情仇,缘起于江南一梦。
……
江南,号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数百年来,神州众域祸乱不绝,但江南一域得益于正道宗门“玉清宗”倾力庇护,故而时局清平。引得域内子民其焚香顶礼,奉若仙神。
后嗣子孙若有拜入宗门者,那更是合族荣耀,风光无限。
这其中,以地处玉清山麓下的龙渊城为甚。
……
时值初秋,月色撩人。
龙渊城十里长街尽头,大族云家,灯火通明。
演武台四周,三百名子弟分列而立,齐刷刷盯着台上两名天才少年。
“承让。”
刀光剑影后,其中一名清秀少年昂首抬头,凝声正道。
虽然神情疲惫,气息略乱,但声音依旧清越从容。
只是一身青衫破败不堪,手中铁剑布满缺口,显然都是经历多场比试后所造成。
而他眼前那名黑衣少年,此刻已然半跪于地,满脸颓丧。
“第十场比试……云潇胜。”
随着家族长老宣布比试结果,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可恶,连咱们少主云铮都败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云家好不容易获得一个玉清宗入门试名额,莫非就白白便宜给云潇这个贱种?”
“小贱种要是拜入玉清宗飞黄腾达了,还会有咱们的好?”
“不行!我等不服!”
“长老!云潇本是罪人一脉,没有资格获得这个名额!”
喧嚣、辱骂之声此起彼伏,云潇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波动。
那一双炽热瞳睛望向宾席上两名中年男子,往事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云家,是龙渊城上一任城主家族。
而云潇是前任副家主云霆独子,在当时可谓众星拱月。
但好景不长,在云家即将连任城主之际,已于此前病逝的云霆之妻姜氏被曝出是敌域“苍山域”子民,直接导致云家声誉大降,城主之位也旁落它人。
地位骤降、权力丧失、势力缩小、矿源裁减等后果也让云家损失惨重。
云霆自觉愧对祖宗,再加上宗族的诘难,重压之下最终选择自尽谢罪,只留下云潇交由长辈照看。
作为罪人之子,云潇之处境跌至谷底,长期承受不公平对待,甚至被孤立、欺凌。
但即便如此,云潇也并未消沉厌世。
为了有朝一日能拜入宗门,追求武道巅峰,洗刷父辈之耻,云潇更加拼了命去修炼武道。
以至于如今年仅十六,修为便突破至初尘境七重,家传黄级下阶剑法“惊鸿剑术”八重大成,实力远超同辈。
而玉清宗入门试资格,便是其实现愿景的最大机遇。
“都给我住嘴!”
突来一声断喝,将云潇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
循声望去,正是宾席上其中一人,云家家主——云璘。
“再怎么样,云潇也是我云氏一员。若还有不顾亲情而攻讦辱骂者,立刻逐出演武场!罚禁闭一月!”
听到家主呵斥,满场喧嚣顿时安息。
云璘镇住场面后,继续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今年演武校考优胜者是——云潇。着赐黄级下阶名剑一柄、升任云家执事!”
虽然云潇胜了他的独子云铮,但云璘一脸云淡风轻,没有任何不快情绪显露。
“多谢家主!”
云潇心中钦佩,眉宇一展便欲下拜。
这时,却听云璘忽然转道:“至于那玉清宗入门试人选……经本家决议,定为——云铮!”
一语刺心,如坠冰窟!
云潇霍得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家主。
“云潇,就算你比武第一又如何?参加入门试的还是我!”
原本落败的云铮瞬间从地上蹦起,大肆庆祝之余,还不忘挑衅云潇。
“家主英明啊!”
“云铮才是云家正统所在!”
“所谓举贤不避亲。虽然云铮是家主之子,但他的优秀之处大家都看在眼里!由他参加玉清宗入门试,我等绝无异议!”
“武道不重眼前,而在长远。一时胜负不算什么。云铮潜力远超云潇,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台下众人再次喧哗大起,不过个个神情飞扬,兴高采烈,仿佛夺得玉清宗入门试资格的人是他们自己。
“家主,您曾有言在先:‘入门试名额,择优者录之’。可眼下却如此决断,不怕后人齿寒吗?”
云潇强忍不平,迎着那高高在上的云璘反问道。
“我知你心有不甘。但所谓‘择优者录之’并不只看演武名次,还要考量全局。很遗憾,你亡父乃是云家罪人,亡母又系敌域子民。单凭你如此出身,哪怕我将名额给你,你也无法通过玉清宗入门试,届时只会白白浪费这宝贵的机会。”
云璘回应道。
云潇道:“仅凭出身……便可以否定一切吗?”
“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安心在家族任事。日后我自会扶持于你……”
“我不愿!”
云璘话未说完,那一声决绝,贯彻全场。
“您所谓的大局,其中就没有一点私心存在吗?”
眼见云潇当着这么多人出言顶撞,云璘脸色立时煞白,若不是顾及家主身份和上宾在场,只怕当场便要出手训诫了。
“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胆敢如此冒犯家主!”
以云铮为首的云家少年纷纷破口大骂,指责云潇目无尊长。
云潇暂未理会周围辱骂,只一跃而下演武台,径直来到宾席上另一名中年男子跟前,单膝一跪。
“玄明前辈,云潇久慕玉清宗赫赫威名,多年来勤修苦练只为有朝一日可以拜入门下。恳请前辈念及至诚之意,给晚辈一次参试机会,此生必不负您再造之恩!”
“玄明执事乃是玉清宗派来观礼的上宾,岂能容你如此唐突!”云璘身后一名家族长老立时出来喝止。
与此同时,几个壮年子弟冲上前去便要将云潇拉走。
“住手。”
只见那玄明手掌微抬,一道无形气墙将众人隔开。
“他居然突破至凤舞境了……”
云璘暗叹。
作为一家之主,其修为进境只有入世境五重,可在整个龙渊城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了。但和差不多年纪的玄明比起来却大为不如。
而玄明只玉清宗外宗一个执事而已,足见该宗底蕴深厚。
“小友,你资质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只见玄明将云潇扶起,缓道,“但我宗擢选的弟子,必须身世清白。所以…”
云潇闻言往后倒退出几步,瞳睛瞬间失色。
玄明心中有些愧意,于是劝慰道:“小友切莫灰心。你虽入不得玉清宗,但我在太极门有几分薄面,倒可推荐你前往参加太极门的入门选试,不知你意下如何?”
太极门在江南域属于三流,比不得玉清宗这等一流名宗,所以在收徒条件上宽松许多,但总体上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正道宗门。
玄明能有如此照拂,已让在场不少云家子弟眼红了。
毕竟很多人连太极门的边都摸不到,只能在本家碌碌一生。
但云潇却似没有听见玄明的言语。
“想不到,即使是玉清宗上的高人,竟也难以抛却世俗偏见、陈旧腐规……”他喃喃自语着。
原本视若神明般的存在,此刻在他心中开始碎裂。
“放肆!”
云璘生怕玄明见怪云家,立时拂袖一挥,云潇瞬间摔出去数丈之远,重重跌落在演武台旁边,看样子受伤不轻。
这次玄明没有阻拦,一声涩笑后便坐回宾席之上。
“玄明道兄,让你见笑了。”
云璘随即回身,拱手歉道。
“无妨。这孩子年龄还小,性情偏颇些也正常,以后慢慢调教开导便是,倒也不必过于苛责了。”玄明摆了摆手。
云璘陪笑道:“道兄说的是,此子我以后再妥当区处。只是我那孩儿云铮日后若有幸拜入玉清宗,还请道兄多加关照,云家自当感激不尽,定有厚报。”
随即其抬手一挥,宾席旁一名弟子立时奉上一樽宝盒,很明显里面装着的必然是价值不菲之物。
“你我乃是故交,不必如此客气。”
玄明微微一笑,正欲假意推辞一番,却忽然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气息,自演武台方向弥漫而来。
风云为之变色,犹如海天潮涌!
那是神迹出世的征兆。
众人纷纷往气息来源处望去——
是那名受了伤的清秀少年。
紫曜流光,萦绕其躯。衣襟乱舞,倚剑巍然!
“这、这个神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