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初苏醒时,恍惚间想起半挂的撞击带来的疼痛,此刻更多地体现为心有余悸,而非在生理层面。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以及死亡后的场景。
他眼睁睁看着那对奇怪的组合在撞倒他后所做的事情,却无能为力。
恐怖的力量,或许该称之为异能,甚至一定程度上隔绝了空间,雨夜的梓江大桥上虽然车少,但并非是没车。
可戴初分明记得,突然冒出的半挂到他倒地失去意识,再到他感觉自己灵混离体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是被雨雾隔绝在外的。
“如果这就是死了,倒也不算痛苦,如果这就是穿越,那父亲母亲说的择日重逢是不是在这个世界?”
“如果撞倒我的神秘人,真有隔空操纵半挂下坠的能力,那么他们找到那条短信也只是时间问题。”
戴初刚醒过来,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此刻他一丝不挂躺着泥滩上,一动不能动,闭眼体会着周边的事物。
“啊!阿爹!这有个溺死鬼!”
一声惶恐而娇脆的女声打破了戴初的思考。
随着戴初的睁眼,衣着古朴宽厚的农家少女受惊倒地,沾染了半身泥沙。
一个矮壮的渔民闻声赶来,一手鱼叉一手木桨,眼见戴初还活着,只是大声叱道“哪村的小子撒野撒到澜泊湾来了!!!”
戴初听着这完全不同于之前世界的发音,也感异于穿越居然还自带语言系统,并试着回复。
“大伯,不要伤我!我是上游渔村的,江上捕鱼时,突遇浮风,翻了船,飘到这里来了。”
“小子,你到底是哪来的,澜泊湾在千龙湖畔,哪来的上游?下游?!”
戴初闻言只感失算,未被发现时,眼见白鹭啄食螺虾,泥潭上还残留着退潮留下的淡淡腥味,他想当然以为身下的地方应该是一处江滩。
正欲辩解,只见他躺立前方的少女,缓缓起身,脸上一片杏色,潮红翻涌。
支支吾吾道,“阿爹,村里费大先生说千龙湖下面暗流连着五湖四海,说不好…说不好他是被卷过来的。”
少女一边解释一边不时瞟向戴初,戴初顿感尴尬。
这个角度真的是被人看个精光,以前也没听说穿越不会顺带衣服的啊。
那矮壮渔民眼见女儿这副模样,哪能不明白女儿心思,只是心里又恼又笑,不好发作。
当即上前脱了自己的上衣,把戴初裹起来背上,戴初见状顺坡下驴假装晕倒,避免其更多对身份的追问。
这矮壮渔民在这泥滩里行走如履平地,宽厚的肩膀让戴初感到了父亲那般久违的温暖,他竟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戴初心里直犯嘀咕,看来这穿越很费体力和精气神啊。
“公子,你醒了。”
月光之下,玉手燃烛。
眼前这渔家少女估摸十七八岁,皮肤白皙,杏眼柳眉,小家碧玉的样子,看得戴初心中微微一漾。
一时失神,惹得佳人浅笑更甚。
“姑娘,我不是什么公子,你叫我阿初就好了。”
戴初有些局促,天生谨慎让他选择先行伪装。
“阿初,这名字好听。你叫我阿莹就好。”
月光包裹着烛光,戴初三下五除二将桌案上的餐饭一扫而光。
看见阿莹粉嫩脖子上的细细绒毛光影交错间晶莹剔透,心想这名字倒是名副其实。
戴初分明看见窗外月光下那把鱼叉的影子伺机而动,让他不敢造次。
“人生地不熟的,糟蹋人家姑娘,人家阿爹不得跟我拼命啊。”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安定下来,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有机会回去的话,还是要争取,起码给龚老头送走。”
“至于父母的踪迹,和神秘人安排的车祸,两者之间似乎有些联系,只能等机会再调查了。”
戴初心里暗暗想着。
第二天日出之时,湖滩上,戴初对渔具的生疏,显然让阿莹有些闷闷不乐。
“阿初哥,你不想说你是哪里来的,我不想难为你。可是....可是...”
阿莹欲言又止。
戴初自知理亏,“阿莹,你有话直说吧,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帮你。”
“阿初哥,我娘在生我的时候病了,哥哥为了救娘,去千龙湖湖底捞潜龙藻溺死了,村里人都说我是我们王家的克星.....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对我阿爹而言,没有子嗣,断了香火,我爹的王姓都不能用了,也不能入族坟。
哥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
戴初眼见阿莹啜泣,手上伸展渔网的动作并没慢下,昨晚硬生生等到他醒来才点燃蜡烛,想必这些年来没少吃苦,能省一点是一点。
“所以你是想问我能不能假装当你哥哥对不对?”
戴初问出了阿莹未能开口的请求。
阿莹闻言,眼睛更红了,悲不能答。
戴初缓缓抬手,把阿莹一点点环抱进来,安慰她的情绪。
“所以作为你哥哥,阿莹你有什么要求吗?”
阿莹放下渔网,死死抱住戴初,泣不成声。
她纤细而又粗糙的手指不同于她精致的面庞,惹得戴初有些心疼,这个姑娘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下,真当得起天生丽质四个字。
远处独自收网的矮壮渔民,看着自己的女儿此刻的崩塌,盘坐下来,抬了抬鱼叉又放了放。
喃喃道,“阿莹,真是苦了你了。”
戴初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刚好二十岁,如果是冒充阿莹的哥哥恐怕还嫩了点。
等阿莹冷静下来,随即问道,“阿莹你今年多大,哥哥离开的时候多大?”
“我今年十七,哥哥离开的时候十五岁,阿初哥你今年该三十有二才对。”
阿莹看着戴初傻愣愣的毛头小子模样,猜到了戴初的担心,噗嗤一笑。
少女心性,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每天陪我和阿爹日出而作,日落还要做,一个月就能给你晒成哥哥的样子。
就是说话要稳重些,不能被外面人发现了。
这么多年了,除了阿爹,应该没有谁记得哥哥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