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年6月18日。
地点:萱萱火锅店。
陈默夹起一片毛肚,放入滚烫热油中:
“强子,你要振作起来,女人而已,哪里有火锅来得香?”
咕咚咕咚,锅底翻腾起热辣气泡,瞬间溅到桌上,年轻的服务员见状小跑过来把火候调小,冒泡声也随之消失。
恍惚间,陈默仿佛回到十七岁那年打暑假工的时候,那时见惯了相似场景,但是明天依然会啧啧称奇,这也许就是青春。
不等他过多感慨,张强哇的哭了出来,嚎啕之声响彻大厅,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结果可想而知。
原本喧闹的大厅,立马变得鸦雀无声,吃瓜群众的眼睛纷纷看向陈默这桌,静静等待后续发展。
陈默虽说不是社死本人,可他是自己兄弟,哪能不管不顾,马上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说道:“抱歉,打扰各位雅兴,该划拳的划拳,该聊天的聊天,我兄弟喝醉了。”
然后他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张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出来也好受些。”
张强吞下面前大杯啤酒,声音愈发哽咽:“呜呜……陈默,爱情和婚姻的区别在哪里?呜呜……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我已经倾其所有,为什么她还不能满足?呜呜呜呜…”
这个问题属实把陈默给难住,对于孤独患者的他来说确实不知如何作答,不过为了打开张强的心结,他还是在绞尽脑汁去解答。
“爱情就像网络游戏,需要不断进行升级,新手的爱情经验少之又少,简单牵个手就可以,可是越往后所需的经验越多,于是又开了婚姻这个副本去打怪升级,从柴米油盐到生老病死,我们都打不倒这个boss,所以有人坚持有人放弃。”
张强摇了摇脑袋,他停止哭泣,哈哈大笑说道:“不对!连你也要骗我,哈哈。”
他们这张桌子靠近店门口,只见张强蹭的站起身来,发疯往店外跑去,很明显他喝醉了,门外是一条笔直的马路,正值午夜,此时经过的车辆,车速极快。
陈默唯恐张强发生意外,紧随其后想将他抱住,却被眼疾手快的前台拦住去路。
“慢着,你们还没有结账。别跟我在这里演戏,吃霸王餐的人我见多了。”
陈默被她拦住去路,张强已摇摇晃晃跑到马路牙子上,他用力将前台推开。
“你TM瞎啊!等会再回来找你算账!”
眨眼功夫,张强已经跑到马路中央,眼见一辆走神的汽车疾驰而来,陈默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将其推开,而他却被重重撞飞。
耳边救护车呼啸而过,陈默睁开疲倦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四方眼镜的脸,定睛一看竟然是他高中时期的班主任。
“自习课睡觉,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他掐了掐同桌胳膊,疼得他哇哇大叫:“梁老师,这人指定睡迷糊了。”
班主任就着手里一本玄幻小说打在陈默脑袋上,当真实的痛感传来,看着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20天的字迹,陈默在心中惊诧不已。
“不会吧!难道我重生了?”
梁华芸指着同桌鼻子:“上课看小说,你也去我办公室一趟。”
班里除了偶尔发出的咳嗽声,剩下的全是沙沙的写字声,可见梁华芸的威严,在这个争分夺秒的时期,谁也不敢去触碰她的逆鳞。
陈默偏偏撞在枪口上,梁华芸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揪起陈默的耳朵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这样对得起家人么?你必须给我好好检讨下。”
这才让陈默完全确信自己重生在这堂高三自习课上。
好在他有着前世记忆,知道这个班主任是刀子嘴豆腐心,便屁颠屁颠跟在她的身后,只当是去参观校园。
梁华芸推开办公室大门,陈默看见一位秃顶中年人正在训斥两名女生,原来是臭名昭著的年级主任,他每天晚上都会在走廊里转悠,专逮上课玩手机的同学,因此也喜提一个响亮的绰号“地中海”。
“现在心思不放在学习上,等将来出了社会才知道厉害,手机我先替你们保管着,高考完后再还给你们。”
左边那个长相漂亮的女生,陈默可谓非常熟悉,这不正是自己当时的暗恋对象,高三(二)班的郝巧么。
右边女生带着哭腔:“何老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把手机先还给我行吗?”
郝巧则是一言不发,如星点般的眸子直直望向陈默,竟然看得他有些羞涩,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无论经过多少年,她还是如此单纯。
梁华芸把小说搁在办公桌上,对着年级主任点头致意,又拧开茶杯喝了一口水。
“陈默,你先做个自我检讨。”
“咳咳……咳咳……该怎么说呢?”
陈默开口,年级主任也不训话了,其余四人都怔怔看着他,在一米八的身高下,他能闻到空气中略带一丝尴尬气息。
“依据刑法第二百七十条,凡侵占他人财产,数额较多,且拒不退还者,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同学,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年级主任听到这话愣了大概三秒钟,然后大手用力拍在办公桌上,吼道:“笑话,你这是在威胁我?”
“没有,我只是想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陈默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年纪主任后面根本就没有把手机还给各位同学,这不过是他敛财的一种手段而已,可惜同学们少不更事,加上畏惧他那点权威,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梁华芸更是被陈默惊得目瞪口呆,表面还得装作风轻云淡。
心中暗呼:“让你自我检讨,没让你自我鼓捣啊,这个何主任出名的记仇,连我都很少得罪他,你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得赶紧打个圆场,开口说道:“我觉得凡事都不要上纲上线,诚如刚才女同学所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我也不想惩罚你们两个了,给我滚回教室去。”
梁华芸站了出来,年纪主任也不好再向陈默发难,只好借坡下驴。
“梁老师说得不错,手机就还给你们两个,你们也回教室去,但要是再让我逮住,校长来求情也没用。”
四人前后脚退出办公室,陈默走在最前头,留给郝巧一个挺拔的背影,少年健步如飞,眼见就要消失在楼梯拐角,她小跑着往前追去。
“陈默同学,谢谢你,请你吃颗奶糖。”
郝巧面红耳赤,摊开柔软手掌,蹦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陈默也没有客气,抬手拿走左边的那颗,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吃过这个味道。
“不用谢,你赶快回教室去,马上要放学回家了。”
郝巧点了点头,转身向高三(二)班走去。
作为在整个年级都排的上名号的女神,长长走廊里不知隐藏着多少暗恋者和追求者。
让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陈默估计会被人堵在这个楼梯间里。
终究还是楼梯间替陈默抗下所有,在这个许多人都会经过的角落,每天都会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有人因此微笑或者哭泣,阶梯上都是青春留下的回忆。
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室大门,落魄的人不可能凯旋而归,在这种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只要有人发出一点动静,同学们的目光就会像自带导航仪的炮弹,把他全身上下炸得体无完肤。
换成当年的陈默,他肯定是低头快速走到座位上,随后默默拿出一本练习册,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是老天让他重活一世,更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在前世三十年的记忆里,他甚至忘记了班里大部分人的名字和模样。
果不其然,当他踏入教室那一刻,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他,陈默迎着这些目光环视一圈,一些早已模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同学身上,看见她正在跟同桌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女生名叫俞莹,班里的话题制造机,还是周杰伦的狂热粉丝。
俞莹或许感受到陈默投来的目光,抬头就撞上他那张清秀的脸,饶是她有着开朗大方的性格,也受不了陈默无所顾忌的眼神,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在他面前,心中只觉羞愧难当,于是捏起拳头在空中挥舞。
“陈默,你臭不要脸!再看打你哦。”
陈默对着俞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眼神示意窗外有敌情,然后闲庭信步走回自己座位,拿出书包收拾起学习资料。
俞莹扭头望向窗户,梁华芸一双眼睛对她发出死亡凝视,她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抬头挺胸努力端正着坐姿,生怕自己也被叫去办公室。
关于身法这块,在高中班主任身上一直是个谜,上一秒还在窗边,下一秒就站在讲台上面,梁华芸双手撑住讲桌。
“还有几分钟下课,占用这点时间,我现在向大家宣布一个事情,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百年校庆,学校决定在全校师生当中进行文学征稿,有意向的人,明天请到我办公室来登记,欢迎大家踊跃参加。”
叮零零。
下课铃声准时在九点半敲响,陈默抓起书包跑出教室,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只想快些回到家里。
放学大军把他堵在楼梯口,这届高三有三十个班级,一千多人鱼贯而出,有的两两结伴,有的三五成群,鲜少有陈默这样踽踽独行的人。
“同学们晚上好,欢迎收听晚安电台,我是你们最值得信赖的站长,宁晚。”
一阵舒缓的轻音乐,配上宛若天籁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
陈默被挡住归路,很是心浮气躁,但这句声音出来过后,他整个人就平静下来,受前世心态影响,他始终觉得亏欠家里太多。
“人生忽如寄,怜取眼前人。人都能重生的话,还有什么不能重生呢?”
陈默在心里放下包袱过后,不妨先听听学校广播的歌曲,惨遭过社会的毒打后,他始终觉得它的音质最好,其实比歌曲本身更能治愈。
“今天有一个同学来信说,她说想回到过去,那时的她无忧无虑,没有学习带给自己的压力,更不会像现在无处可避。其实我也有句话想对她说,你可千万不要选择放弃啊,请一而再再而三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加油!接下来让我们大家与她一同聆听Jay的《回到过去》。”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广播里传出周杰伦标志性的嗓音,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虽然人群声音嘈杂,但这也是歌曲的一部分,组合起来才显得动听,陈默也低声唱着。
“想回到过去,试着抱你在怀里,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陈默同学,你唱得真好听。”
郝巧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旁,陈默转头又看见这张脸,她的皮肤像水晶般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挂在大大的眼睛上,一头秀发像瀑布垂在脑后,就连全身上下最不起眼的一条红手链,戴在她的手上也能摄人心魂。
“谢谢夸奖,但在你面前,我不过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陈默倒是没有恭维她,郝巧能成为众人女神也不是没有原因,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能歌善舞。高二那年学校举行元旦汇演,她登台唱了一首《日不落》后,不知成为多少少男的青春,陈默就是其中一个。
“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咯,宁晚祝大家今晚都有个好梦。最后有一位同学给高三(八)班的陈默同学点了一首蔡依林的《日不落》。并让我替她说声,晚安,陈默。晚安,七中。”
伴随着熟悉的前奏响起,陈默不可置信望向郝巧,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难……难道是她给我点的?”
听着耳边传来郝巧欢快的歌声,陈默感觉人麻了。
“天空的雾来得漫不经心,河水像油画一样安静,和平鸽慵懒步伐压着韵,心偷偷的放晴,祈祷你像英勇的禁卫军,动也不动的守护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