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晚,她没有再一次把石新雨的短信删掉。一句善意的关心,权当纪念。
反正,那号码都能背下来了,删与不删,又有什么分别呢。
逃无可逃。
只能庆幸于人生甚是漫长,想来,以后总归会有半条生路,让她能云淡风轻。
也庆幸,还有工作,不闲的工作。
竞标的事情,一忙就忙到了第二个礼拜,中间两日的周末也统统花了进去。广告公司嘛,就是这点尤其令人讨厌,忙起来就不分昼夜、不分工假。
祝安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做到现在的。她一个学新闻的,而且当初心心念念要当个好记者的人,怎么就帮别人花里胡哨地卖起东西来了?
但她一时也想不出,换了这个,能去做些什么。报社或是电视台,她早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前些天倒是有个猎头电话打给她,找她去做个纪录片项目。她只推说想想,但后来就忘一边了。
先做好手上的事情再说吧。
香水的案子,直到去提案,一切都还算顺利。
礼拜三下午,客户偌大的光亮会议室里,他们这一场提案持续了三四个小时。外企的严谨和严肃作风,令人欣赏却也令人头痛。结束的时候,祝安游都无法判断,对方的态度究竟是认可还是不认可。
散会后上洗手间的时候,方乐却凑到祝安游耳边,小声轻轻笑道:“我看,这案子还是很有希望的。”
“从哪里看得出来?”
“肯花这么多时间跟我们讨论这个挑剔那个,当然是看得上才花,不然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方乐转了转化了浓妆的眼睛,一副很老道的样子,“就像呀,要是两个情人肯花时间你来我去吵嘴吃醋生气,一般来说是不会轻易分手的。”
祝安游嗤地一笑:“到底是降服了花花公子的情场老将,三句话不离本行。”
“我早就鸣金收兵,解甲归田了,征战沙场的事,留给你们这种杀气满满的未婚女青年吧。”方乐哈哈一笑,对镜补了补妆。
祝安游心下一荡,又蓦地一跌。
自打上周四,石新雨便再也没有一丝消息了。
李烨后来在第二天打电话向她道歉,也很识趣地不再提石新雨半个字。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当然结束了,难不成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吗?祝安游暗暗嘲笑自己。
一行人出了大厦,等待司机调车的时候,祝安游在无意间,遥遥看见一个有些许熟悉的身影。
大高个,板寸头,眼睛炯炯有神。
夏山青。
看样子,他是来接女朋友的。而那位女朋友,便就是方才提案的会议室里,对方公司中国区的一位高级销售经理。
如果祝安游记的没错,她的名字叫齐天娜。
那是个相貌极端庄的女人,高而微丰的身材,鹅蛋脸高鼻杏眼,说话的声音温柔而充满自信,年纪大约也是三十左右,与夏山青一样。
祝安游正微笑打量间,夏山青也发现了她,于是便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又低头向女朋友说了两句什么。
那齐天娜也转过脸来,向正准备上车的祝安游,微微笑了一下。
祝安游致了致意,弯腰上了车。
看来,城市虽大,却也很小。
所谓缘分,大概就是讲的这大与小之间的关系吧。
那么她与石新雨呢?小时同在青市,那么长时间却从未遇见过;后来在湖城,那样刻意的“缘分”,也终于风流云散。
该死,不必再想了。
也许,是时候听田梅梅的话,安心去相个亲了。那样,又有什么不好。
到了周末,祝安游事先也没打招呼,就提着点东西,回青市聚聚父母。
家里住的是多层小区,有点老了,二楼,没有电梯。虽不高,但因为祝明堂稍许有那么点关节炎,祝安游前两年劝他们把房子卖掉,换个新小区住。因为这里地段还不错,所以能卖个好价钱,换个不错的新房子。
但两个人都不肯,说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的,二楼爬一爬倒还有益健康呢,而且都住出感情了,哪里舍得换。这事便作罢。
三伏天已经结束,但天仍热。正午刚过,小区里此起彼伏的蝉声。
祝安游刚刚走到自家楼下,还没绕到楼门那边,忽一只不锈钢菜盆就从天而降,嘭嚓一声砸在她身侧一米的地方,里头残剩的汤水泼了几点黄渍在她的蓝色裤腿上。
祝安游差点跳脚,但她稳住了,也没叫出声来。
听着上头隐约的声音,不用抬头看也知道,那是从她家餐厅的窗户里砸出来的。
丫的,又来了!
祝安游早已一刹间暗下脸来,心头呼呼地烧起了小火。
她咬着牙,迈开大步,哐当开了楼门,头顶直冒气一般蹬蹬蹬地攀上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