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回国了。
一周前,齐雨潇收到她发的邮件,里面写明了航班号和抵达时间。
办公室里的空调似乎出了问题,一直轰轰作响。她在一片杂音中怔坐在位子上,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初秋。那时候,她从南京回来,而白墨被公司委派出国。
她从此住进了白墨的房子,上班下班,朝九晚五,像一个最为平凡的小白领。
可每每到了周末,每每想到叶城,齐雨潇又有些恍惚,她的人生,又何止是住进白墨的房子这么简单。
齐雨潇依照时间去机场接人。
那天的雨特别大,小区里倒还好,街面上积水已经快到小腿了。等她一路跋涉到机场的时候,白墨已经在出口等着了。
两人多年未见,齐雨潇抱着人就不撒手,又是笑又是闹。
好不容易打车回到家里,两个人已经累得人仰马翻,白墨一边收东西,一边聊天跟齐雨潇聊天。
“……主管我们的德国老头可严谨了,做什么事都要按照他的。
“有次我们做Presentation,有个同事住院了没来,老头儿非等着人家出院,重新召集所有与会人员开会,又把自己记事本上一周前那天的条目划掉,才算完!你说夸不夸张?
“……不忙的时候,我就到处玩,去年圣诞在意大利,刚好一个高中同学在那里定居。她自己开船带我出海,等到看不见海岸线了,我俩躺在甲板上,一边喝酒一边聊读书那会儿的往事。
“我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冬天意大利多雨,可那天阳光特别好,万里无云。周围海天一色,像梦一样的美。”
齐雨潇心向往之,撑着下巴一脸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自由就好了。”
“你还小么,会有机会的。”
“什么呀,您是得多倚老卖老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啊!”
白墨骇笑不已。
齐雨潇白了她一眼,无意间瞥见她手指上的戒指,愣了下:“你这……?”
白墨倒大大方方地伸左手来,语气甜腻:“潇潇,我订婚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白墨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公司急招我回国,前途未卜。他不放心,非要先订婚,我们办了个小仪式,我才回来的。那段时间琐事太多,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别生气啊。到时候我结婚你一定得过来给我当伴娘。”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哦,这样啊……对方是什么人?”
“也是华裔。说来也巧,有次下大雪,我碰巧出城拜访客户,他车子抛锚了,等了两个小时才等我一个过路人。后来我回城的时候他车子又坏了,我又救了他,这就认识了。”她讲完才发现齐雨潇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没事,”齐雨潇木木地勾起嘴角,“就觉得还挺有缘分的,都可以写小说了。”
白墨抿嘴一笑,又身回去收拾东西,“一辆加长版的林肯唰——地一下停在我面前,从上面下来十七八个黑衣黑裤的彪形大汉夹道相迎。他们老大带着这么粗金项链金手链,指挥手下拦下我,死活要带我去金店买耳环项链手链戒指,哦,还有脚链。不买不行,不买就打断狗腿!”她叹了口气,“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浪漫的男主出场方式了。”
齐雨潇配合地笑了笑。
原来白墨也会讲这样的笑话。
她看着白墨将箱子里面的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叠好放进柜子里。
白墨把空箱子推到床底下,坐到齐雨潇边上,笑着在她脸上轻轻一拂:“怎么了这是?我看你不大舒服呢?”
齐雨潇搭上她的手:“我只是惊讶爱情的力量罢了,以前你是人如其名,白纸黑字一样泾渭分明,浑身都是生人勿扰的气质。”她感慨地看看白墨,“现在呢,觉得好似整个人都笼罩在玫瑰色的泡泡里。”
白墨脸色微红:“是啊。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太好。”
她想了想说:“其实遇见一个人爱我,不难,难得是遇见一个人懂我。”她微笑起来,“张爱玲不是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么,一个人懂得你,才会真心包容你,谅解你。你明白他的懂得与包容,他的付出也算是有回报,两个人的天长地久也就还算有指望。”
齐雨潇笑意阑珊,回避白墨的笑靥:“哪有那么好运气,真的就有这样的人在这等着。”
两个人聊到很晚才睡,只是看着柔声谈笑的白墨,齐雨潇心里久别重逢的喜悦,笼上了一丝阴霾。
一觉醒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上班的时候齐雨潇也很恍惚的,刚拿了传真,不知发什么神,转身就放进了碎纸机。等她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救也没用了。
王总监等着要资料,跑来一看,脸色就不好了:“怎么回事?”
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在实习期都没有犯过,今天也是太不小心了,只能低着头地道歉:“实在抱歉,总监,我马上联系客户麻烦他们重新传真一份。”
总监看她脸色不怎么好,以为她人不舒服,语气也缓和下来了:“算了,你去做自己的事。”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也只是发呆,无心公事。
浑浑噩噩了过了几天,齐雨潇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与白墨的关系,不会因为叶城而出现变化。遇见一个情投意合的朋友实属不易,何况她们久别重逢,她自然应该多花点心思在朋友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