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给个屁!”云战破口骂道,“篡逆之辈,也配让老子迎接?不打死他就够隆重了!”
“将军噤声!”牙将大惊,压低声道,“您虽然在军中说一不二,但毕竟别有耳目,还是不要被有心人听去得好!”边说还边把头瞥向后方,望了望跟在云战身后的悲若三人。
云战呵呵一笑,道:“这是本将军的生死之交与子侄,无须担心!记住他们三个,他们有事就是我有事!”牙将当即变了个态度,领命称是,还朝悲若三人抱拳行了一礼。
进到帅府,云战先是下令,派兵收敛战死将士的遗体,并将此事报至城守府,让威尔斯从府库中出钱安抚家属,随后下令将林生平带了过来。
不待林升平有何话说,云战先开口道:“林院长,此中误会,现已解除,本将军向你道歉,得罪了!”
林升平在堂中环顾一圈,惊讶道:“怎、怎么都在?怎么回事这是?”
云战有心解答,奈何他也不知事件全貌,只好看了看李牧云和悲若,二人相视一笑,便你一言我一语,替云战解释起来,先后将事情全貌,原原本本跟林升平解释清楚。
林升平听完连连感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由于听得入迷,甚至忘了才接好不久的腿还疼着。摸着腿歇了片刻后,又才问云战道:“眼下朝中正使将至,云将军,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云战平静道:“没什么好想的,我不打算回去。”
“哦?这么痛快?”林升平有些不可置信。但一旁的李牧云和悲若却知道怎么回事,看来那晚的梦,还是起到了原本的作用。
二人对视了一眼,李牧云眼神带着些疑问,意思是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悲若则微微点头,意思是可以说。李牧云正要开口,又见悲若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现在说,他便没有开口。
云战道:“有些事错一次,就不能再错二次。听说云氏旧族在停云山落脚,或许我们可以设法与其联系。”
李牧云摇头道:“那里离得太远,远水不解近渴。海峰半岛虽穷,但至少还能自给自足。我想你应该想办法留在这里,除了现有的这千余人外,还应该再练一批后备军。”
林升平道:“要做到这一点,就得瞒住威尔斯和那批使者,这个问题不解决,说再多都没用。”
云战眼中凶光一闪,道:“不如……”
李牧云又摇了摇头,道:“不行,杀得了这一批,下一批就该是大兵压境了,到时便真的无力回天了。”
云战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不现实。一阵沉默后,悲若提议道:“不如各自回去想办法,过两日再来商议,届时或许会有转机或新的想法。我现在还受了西海廷之托,要跟这孩子去找公主,不如约定个时间,到时再议。”
“此言有理!”林升平道,“我也有好久没回院里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况且先前发生地震,不知院里孩子是否还好,我得回去看看!”
“那就这样,算上今日在内,三日后在此再议,如何?”云战提议道。
“好!”几人异口同声道。李牧云留下来与云战叙旧,林升平则带着悲若和林景之回了孤儿院。
在李牧云来了之后,院里规章制度得到了很大的完善,孩子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显著提高,同时,在林升平被带走后,云战还留下了一支小队负责起院里的安保,因此这段时间院里并没有乱,副院长马兰奇承担起了一应事务,做得井井有条。
由于以往海峰半岛的地质活动较为频繁,因此海峰城择址很严谨,远离火山,坐落在一处高地(相较于半岛其他地方而言),据风水先生说,底下有一块异常巨型岩石,发生地质灾害时,这块巨石能吸收大部分能量,从而保住海峰城。
根据实际结果来看,这风水先生还是有点东西的。在历次灾害中,海峰城确实没怎么遭到破坏,再加上城中建筑在修建时,都把抗震等级首先拉满,因此,在地震火山时,城里居民受到的灾害其实不大。
但这回情况却不太一样。城中其他地方还好,孤儿院却垮了。待三人赶回时,眼前只剩一片废墟,正中间有个大洞,是岩浆涌出的口子,但现在已被漫天大雨浇灭。
林升平走进废墟,踩在碎石砖瓦上,两三步后,两腿一软,瘫坐在地,失声痛哭;林景之亦心有戚戚,不由自主流泪哭泣。
悲若望着漫天大雨,长叹无言,默默走到岩浆口,凝神探查了一下,当即运起全身法力,在手中结了“丙、戊、午、己、亥、酉、辰”七印,这是世上最高阶的封印术之一——三相却炎封印,能封印火山喷发这类自然现象,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整结印,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封印时产生的动静,惊动了废墟中一个人,他正穿着避水袍,到处扒拉,挑挑拣拣,手里提着个袋子,里头装着不知什么东西。
“咦?”他看到林升平三人后,便走了过来。
“嗯?”见到来人,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林院长!?”来人惊喜道,“您回来了!?”
“马兰奇!?”林升平惊讶道,“这里……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垮了呀!”马兰奇两手一摊,并未见有什么情绪。
孤儿院垮成这样,必然死伤无数,换谁在场,都不会无动于衷,但这马兰奇居然一点儿情绪没有。
没情绪也就罢了,说话居然还这么随意,林升平不由得大怒,“腾”的一声跳起来,一把薅住马兰奇衣领,吼道:“废话,垮没垮老子看不见吗!?老子问你孩子们情况怎么样!?”
马兰奇吓一哆嗦,道:“孩、孩子们早就转移了呀!”
林升平闻言一愣,道:“转移了?”
“对、对啊……”
“转哪儿去了?”
“城守府。”
“威尔斯这是几个意思?”林升平愣住了,他如是想道,“除去他作为城守保境安民的职责外,十有八九是要借机把我看在眼皮子底下,好套出更多关于云氏一族的消息!”
“院长?院长?”见林升平半晌没动静,马兰奇壮着胆子叫了两声。
林升平这才反应过来,又问道:“既然孩子们转移走了,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陪在孩子们身边?”
“这……您一声不吭,消失了三十多天,不也没陪孩子们么?”马兰奇有些不爽,还有些奇怪,平时林院长可没这么大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顶嘴是不是?”林升平冷笑道,“老子撤你的职!”
马兰奇撇了撇嘴,道:“撤就撤呗,反正在这院里啥油水儿都没有,你还整天往里倒贴钱,回回发工资都要往后拖,加班费也是想都别想,节假日就更甭说了!还有,我他妈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呢!”
林升平嘴角抽了抽,一时语塞,又道:“难道我就结婚了?难道我就有钱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孩子们?我啥待遇,你啥待遇,你不清楚?全院上下工作人员都是一视同仁,怎么你就搞特殊?”
“切——!”马兰奇懒得跟他废话,把头扭到一边。
见他这样,林升平更怒,一瞟眼看到他拎着的袋子,便指着问道:“里头是什么?是不是院里工作人员和孩子们遗留的东西?是不是死去孩子和工作人员的东西?你他妈敢发死人财!?”
马兰奇大怒,一把打开林升平的手,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发死人财了?”
林升平指着袋子道:“这难道不是?”
马兰奇被他给气笑了,道:“好、好、好!既然您这么坚持,那不妨跟我来,亲眼看看我是怎么发死人财的!”便掉头走进废墟。
林升平冷哼一声,也冒雨跟上,当然,他实际上并没有淋雨,因为他周身都围绕着一股风力,保证雨水无法近身。
至于林景之,他并不怕雨淋,因为手中的宝珠项链,会将淋在他身上的雨尽数吸走;而悲若是水龙王,就更不怕雨淋了。
马兰奇在废墟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到处翻捡,一会儿捡起个破损的钟表,一会儿捡起本满是灰尘的书,一会儿捡起个小匣子,打开一看,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后来,他还一路翻到林升平之前的办公室,捡出了好些贝壳和贝壳制的工艺品。
终于,在转了好一阵后,马兰奇走出了废墟,道:“来吧,看看我是怎么发死人财的!”
一路无话,马兰奇一直带着三人走到城守府。
林升平咬牙道:“好哇,原来是威尔斯这老狗让你这么干的!”马兰奇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城守府,左拐右拐,带着三人到了安置院中孩子的地方。
按理来说,收容灾民的地方,往往脏乱差,混乱不堪,然而林升平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安置孩子的地方是个院子,共有五个房间,房间不算太大,每间最多三十个孩子,每个孩子独睡一个地铺,茅草管够,扎得非常紧实,褥子很厚,被子很暖;铺与铺之间挨得很近,但都留出了至少能走一人的过道;每间房内,都有好些个大人负责其中的一应事务。
这些都是马兰奇安排的。一进院子,便有人陆续赶来迎接,又都在看到林升平板着张脸后呆立在旁,一言不发。
马兰奇也没有多余的话,把所有大人都叫了过来,将手中袋子递了出去,吩咐道:“孩子们舍不得遗落在院中的东西,我去找了一圈,只找到了这些,你们拿去给他们看看,务必给到该给的人手上。”
众人稀稀拉拉称是,便提着袋子挨个屋子给东西,不一会儿便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
林升平再也绷不住了,倚在一条柱子上,嚎啕大哭。看到他这一出,马兰奇不由得心软,毕竟都是为孩子,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他上前拍了拍林升平的肩膀,道:“好了,院长,别哭了,这不都是您曾经做表率带来的结果吗?”说着便把往林升平手里塞了一个袋子,装的是从废墟里捡出来的贝壳工艺品,全是林升平当初亲手做的。
林升平双手颤抖,好半天才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道:“马兰奇,我错怪你了,从今天起,这院长职位,就交给你了!”
“啊?”马兰奇万没料到,安慰他半天,林升平会做出这么个决定,一时间哑口无言,就在他愣神之际,林升平已走出几步,边走边朝院里的工作人员大声道:“来来来,都出来,所有人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待人都走出来后,林升平道:“我林升平恬居院长之位多年,无德无才,给不了诸位好的待遇,自即日起,将院长一职,让与马兰奇副院长,自即日起,马兰奇便是西城孤儿院的新院长了,大家鼓掌!”便带头拍起手来。
众人一脸懵逼,不知他算盘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个别无脑听他的话,跟着鼓掌,掌声稀稀拉拉,全被雨声淹没。
马兰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升平身边,拽了他一把,急道:“院长你说什么呢?我马兰奇是个什么水平你还不清楚?我当院长,非把这孤儿院带的一塌糊涂不可!您赶紧收回刚才的话,我们权当没事发生!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齐声应道:“对!”倒比刚才鼓掌时整齐得多。
马兰奇笑道:“您看,众心难违,您还是安安心心当这个院长吧!”
林升平却不为所动,道:“唉呀,马兰奇院长,你不要妄自菲薄嘛!谁都有从会到不会,哦,不对,从不会到会这一步嘛!我当年上岛时,也没当过孤儿院院长,不照样把这差事应付下来了?再者说了,你能把这院子里所有东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怎么能说没能力呢?好了,你不要再多说,本院长已经决定,由你担任西城孤儿院下一任院长!”
他又从兜里掏出个钥匙,道:“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也是本院院长交接的证明,院长身份的象征!”说罢,抓起马兰的右手摊开,往他手心重重一拍,放上钥匙,道:“你要担起这份重任,马兰奇院长!”
“我——、你——!这——、不是……”马兰奇有些不知所措,一时语塞。
林升平却不管,自顾自拎起袋子,朝众人道:“这袋子里装的,全是林某多年来手工做的工艺品,送与大家留个念想吧!”说罢,开始分东西,三两下分完后,起身道:“好,告辞!”便转身大步流星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在马兰奇肩膀上重重拍两下,以示鼓励。
这回别说是院里众人了,连悲若跟林景之都一头雾水。
悲若拦住他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你?”
林升平道:“啊?哦,没什么,我不当院长了。”
林景之道:“为什么啊?”
林升平道:“对,你们不是要找公主吗?找去吧,我走了哈!”说罢,走入雨中,头也不回离去了。二人将他送至院门口,便停住了。
“二位,林院长这究竟是怎么了?”马兰奇见二人与之答话,赶忙也跑到院门口,上前询问,想知道林升平究竟怎么回事儿。
“很遗憾,本王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悲若道,便自我介绍了一番,再跟他说了来此的目的。
马兰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要找人,那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