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满天星辰，月亮出奇地亮，月光撒向地面，和白天别无二致，萤火虫停在她们身边的草丛里。
“这是月光花。”见江阙好奇地拨弄这些花，墨白凑过来做一个合格的解说员。
“月光花在很久以前也被叫永生花，”墨白故意卖关子:“你知道它为什么被叫永生花吗？”
江阙凝神看着面前这株绿色的花，它通体都是绿色，根茎的颜色稍深一点，花梗光滑细腻，手触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一股粘腻，叶子总共有三片，每一片都脉络清晰，靠近花冠的地方有一个凸起，不知道是什么。
花冠由三片蜷曲着向花心和三片伸展着向外的花瓣组成。整朵花在月光下散发出莹莹幽光，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物种。
“总不能是让人永生不死吧？”江阙伸出手去触碰花冠下面，异常突兀的点。
“别碰。”墨白一把抓住她的手。
江阙不解，她定定地看着月光花，就瞧见花冠下原本和它合为一体的绿色凸起多了一点儿白，江阙凑近，那凸起根本不是花的一部分，而是伪装成花身的蛇。
“这是……”江阙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恐惧。
但这恐惧不是对死亡，而是对自己居然对此没有一点警惕心，就像在不知不觉间被同化了。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每一株奇珍异宝身边，都有一位守护者吗？”墨白让江阙不要碰，她自己却是不害怕的，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小蛇的头，它就像得到什么讯息一样，又缓缓闭上眼。
“永生花之所以被称为永生花，是它确有使人寿命延长的能力。”
江阙听到这里，皱眉下意识问:“那你……”
“它对我没有用。”江阙坐在地上，墨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眼里似乎有悔意。
“说真的，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墨白神色认真地看着江阙，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不等江阙提问，她就接着道:“月光花对寻常人来说，吃了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深受世人追捧。可是，奇花难得，哪里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月光花十年一开，它开完就败，十年之后也只会开在原来开过的地方。可怜这些蠢货，光知道它的好处，就趋之若鹜。”墨白眼神晦暗。
“他们逼得我们只能向芶神山的深处走。我们主动放弃那片土地，可是他们还是不罢休，为了使月光花早日开花，居然用芶神山人的身躯去催生月光花。”
她带着点解气般的意味:“月光花食月光而生，食人肉的月光花，怎么甘愿被人吃掉。”
墨白没有说最后那人怎样了，江阙也没有问。
“为了躲避，我们般进芶神山腹地，也就是我们今天在的这个地方。”
墨白低头，有些懊恼:“好像说得有点多了。”
“不过你得原谅我，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愿意听。”墨白狡黠一笑。
江阙:你们根本不让外人进来，人家怎么听？
“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每一株降生的月光花身上都寄居着一条柏翠蛇，柏翠蛇身体细长，耳聪目明，身带剧毒。”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江阙莞尔一笑:“你刚才触摸的，不是月光花的花梗，是柏翠蛇的身体。那些粘腻的汁液是月光花提供给柏翠蛇的食物，柏翠蛇就像是芶神山恶意一面的外放，月光花不断吸引人前来，但最后都会死在柏翠蛇下。”
江阙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她“唔”了一声。
“怎么了？”墨白敏感地偏头看向她。
“它为什么不攻击你？”江阙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告诉你。”墨白调皮地说。
“哪些蝴蝶……”好在她本也不是想问这个问题。
蝴蝶群在月光翩然聚集，它们像飓风一样向顶上冲，无数的金粉从它们身上掉落。
这神奇的一幕既让人移不开眼，又让人心生畏惧。
“永生蝶。”墨白也被吸引了。
永生蝶群像一颗不断旋转的钉子，在金粉掉完之后，密不透风的蝴蝶墙上，不断有永生蝶掉下来。
“诶……”江阙一急就想站起来，墨白的手死死摁住她，不让她起来。
“没事。”她说。
永生蝶掉到最后只剩下一只，那只永生蝶大得不像话，足有两个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宽，不知道为什么，江阙从它身上看到了一丝神性，让她莫名想跪拜它。
可是她动不了。
那只永生蝶朝她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飞走了。
它走了之后，山谷里响起爬动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撕咬的声音。
有东西在吃那些掉落的永生蝶。
江阙悚然一惊，转头看墨白。
墨白眼神平静，好像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
“那是柏翠蛇。每年一到九月，永生蝶群就会选出蝶王，蝶王会带着族群的希望冬眠，来年又带着子民回来。那些厮杀失败的永生蝶就会失力地掉在地上，被柏翠蛇吃掉。”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会提前两个月。”她低吟，若有所思地看了江阙一眼，“可能是觉得自己要有信徒了？”
江阙没听明白，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十分神奇，她好像已经离开地球的纬度来到另外一个空间，在这里做了一场美轮美奂、暗藏杀机的梦。
“这只是芶神山的一处丑陋的地方，”墨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阙，“你会害怕吗？”
江阙没有很快回答墨白，她思考了一会儿，问:“它们会伤害我吗？”
墨白脸上的晦暗宛如冬雪消融般化开，笃定地保证:“不会，没有东西会伤害你。”
江阙眉眼弯弯，“那我怎么会害怕呢。”
山谷里平静下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
江阙趴在岸边，泡在温泉里昏昏欲睡，她脑袋磕在泉边的石头上，冰冰凉凉，蓦然想起之前，想问墨白却被遗忘的问题。
“你是什么人？”
“我是——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