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协调。
连番躲避后，天成逐渐观察到怪物身上的诸多异常来。
明明有将肉体重塑的本领，但这种本事，却只有右手可以实现一样。
这明显并不太合理。
他可不认为这种怪物，使用这种能力还有什么限制。
或许，正常情况是无限制，但对于他这样的早产儿来说，就有了限制。
怪物的种种表现，都似乎在无形之中，验证了天成的猜想，这让他逐渐有了把握。
或许，面对怪物的完全体，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希望。
但面对面前的早产儿，他仍有一丝机会。
命运是否真的存在呢？
天成偶然间不由得如此思索起来。
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他总是遇到仍有一线生机的敌人，没有完全陷入绝望之中。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是否意味着，命运也希望他抓住这一线生机呢？
然后，以此为踏板，挑战让他变成如此模样的幕后黑手？
如果这是命运给予他的试炼，那他又怎能不去面对呢？
想到这，天成吐出了一口气。
怪物身体的不协调，让天成有了斡旋躲避的余地，即便攻势迅猛，速度可怕，但因为身体不协调的情况下，却始终无法追上天成。
用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在一台坦克旁边转圈的步战车，明明坦克拥有一炮打爆对方的能力，但炮管却始终无法追上对方。
此时的战斗，大抵就是如此。
那可怕的重锤将地面打得坑坑洼洼，却一次也没能落到天成身上。
可在这种攻势下，天成也找不到丝毫可以接近的机会。
显然，以他现在的身体，不存在将眼前怪物累死的可能性，他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然而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坑坑洼洼的地面让他一脚踩到碎石，往身后跌去。
怪物望着这一幕，眼冒精光，全速出动，高高跃起，那巨锤似乎变得巨大了数倍。
从天而降的巨锤，就要将天成连带地面轰成肉沫。
然而本应该慌乱无比的天成脸上却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轰隆！
可怕的冲击掀起莫大的烟尘。
当尘埃散去，怪物依然保持着巨锤砸下的姿态，只是巨锤已经缩小了，而一道身影屹立在巨锤身边，一掌印在他胸口处。
赢了？
不，并没有。
怪物再次暴起，试图撕碎面前的身影，然而那道身影早已消失。
咚，咚，咚……
天成能够感受到，自己到心脏犹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年迈衰老的胸膛。
他为了让劲力渗透进怪物体内，他再次透支了身躯。
然而，毫无用处。
就仿佛泥牛入海般，他的劲力悄然消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击溃黑气核心呢？
更别说，他连这头怪物的核心在哪，是否存在类似的核心，都不知晓。
为什么他的劲力会泥牛入海？
——黑气。
天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说到底，怪物与之前那些活动的尸体，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果说，黑气在尸体体内，就像一种神经系统，血管网络的话，那么黑气在怪物体内，则是另一种形式。
犹如血液般，无处不在的形式。
为什么活人会比死人更难让劲力渗透呢？
因为活人还活着，体内的血液还流动着，那些流动的体液，或许在某种形式上充当了类似非牛顿流体的作用。
在面对规格内的高速打击时，往往能泄去大多数的力量。
而怪物体内，让他产生了类似的感觉，甚至是更加难以想象的东西。
就像面对一片汪洋般，即便是高速的子弹，也会被轻易被水流缠住，消解力量。
怪物体内存在的那些黑气，就像是这样的东西。
这些犹如血液般，在怪物体内无处不在的黑气，让天成毫无下手的余地。
他的劲力，根本无法渗透怪物体内。
不，恐怕不只是劲力，绝大多数攻击，即便是子弹射击，恐怕都会被那些黑气化解掉绝大多数杀伤力吧？
天成对此有所预感。
明明他从未亲眼见过那样的一幕，但为何他又能如此确信呢？
因为，他见识过了超常识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无计可施了吗？
如果说，面对肉体防御，天成还能想方设法用渗透劲绕开的话，那种犹如血液般无处不在的黑气防御，他又要如何才能绕开？
想不出来。
或许只有与怪物同等的怪物，才有杀死怪物的力量。
而那种事，是他一介凡人，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做不到的事情。
无法绕开。
若是怪物的完全体，那么天成一定没有丝毫机会。
可惜，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完全体。
而是，一个蜕变到一半的怪物。
天成的心脏，似乎跳动得更加猛烈起来，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跳出胸腔，彻底不受束缚般。
而这，也同样让他再次拿回了部分年轻时的运动能力，甚至，还要更加强大。
迎着巨锤，天成在即将命中的瞬间俯身而下，与怪物擦身而过。
而，这一次，他的手印上了怪物身上那明显有不协调的地方。
——这触感……
在交错瞬间，天成明白了什么。
黑气在怪物身上，确实是无处不在，但仅限于怪物的那部分身体。
他的另一半身体，仍然像是普通人一样，黑气纵然存在，却无比稀疏。
——不是没有突破的可能。
同时，天成也明悟一点。
眼前的怪物，是与尸体不同的东西。
怪物，是活的啊。
在接触的那个瞬间，他能够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
所以，他何必像对付尸体那样，拘泥于必须击碎什么黑气核心呢？
尸体必须这么做，是因为尸体已经死了，正常手段无法再杀死第二次。
但怪物不同，怪物还是活的。
所以，他只需要让怪物死了就好。
咚，咚，咚……
心脏的剧烈跳动，让他的身体透支快到了极限，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受到生命力的不断流逝。
而即便肉体到了这种垂危关头，他的精神却仿佛古井不波般，毫无波动。
正因为不动，才能感受到动。
就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般，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他仍然能看到气流的线条，气的波动，乃至是黑气的轨迹。
凝聚着恐怖黑气的巨锤再次袭向了他，那道黑气人形满怀杀意与愤怒，让黑气犹如火山喷发般。
这股愤怒与杀意，也会在此时此刻，遮蔽他的双眼。
当巨锤扫过天成屹立的地方时，怪物猛然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而天成却不见所踪。
怪物四处扫视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天成的身影。
直到，出现了一道破空声。
——看到了。
他看到了，线再次重合在了一起。
循着这条线，他一掌劈下。
而线轨迹之处，赫然是一道黑气人形，与右半边身躯的浓郁黑气相比，左半边身躯的黑气是如此的淡薄。
就仿佛拨开云雾般，这一掌劈开了淡薄的黑气，而与此同时，一股劲力浸透其中，让那颗心脏，停止了跳动。
世界恢复色彩，天成落在了地上，身前不远处，便是那头怪物。
怪物似乎还想杀死他，但巨锤举到一半，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般垂下。
那凝聚成巨锤的黑气，恍然散去，怪物的身体，再度恢复原样。
不，不只是恢复原样而已。
随着黑气流逝，怪物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无数时间洗礼，原本挺拔的身躯再次变得萎靡干缩，皮肤也迅速苍老暗淡。
很快，便从那头怪物，变成了一个干枯的老人。
——果然吗？
天成并没有多少意料之外，毕竟从头到尾都从未见到那个失踪的老人时，他便有所预料了。
“就差一点了……”
老人跪倒在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只差一点，我就能再次活过来了……”
“要是没有你的话，要是没有你！”
“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阻止你，在你选择对活人下手时，这件事就必然发生了。”
天成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我有什么错！我只想再活下去而已！咳咳……”
老人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也不是操控他人的借口。”
“呵呵，如果你像我一样，只能整日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度过余生的话，你还能这么说吗？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再次年轻，我愿意付出一切！其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天成这次沉默着。
他也在思索一件事，若是让他变回原样，必须牺牲无关紧要的人，他是否也会像眼前老人般不择手段呢？
他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晓，他现在应该做一件事。
“谁给你这样的力量的。”
天成询问道。
“你想找他？”老人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既然你想找死，那为什么我不告诉你呢？去找吧，去找他吧，然后死在他手中。”
“他是地狱的魔鬼，他的名字是天成！哈哈哈，去找他吧，去找死吧……”
说完这番话，老人便倒下了。
当维持其生命的残存黑气彻底消散，他也陷入了真正的死亡中。
而老人倒下之时，停尸间也出现了异动。
就仿佛大地在震颤般，笼罩在这片空间的黑气逐渐褪去，当一切回复正常时，明亮的灯光打在狭窄的停尸间中，照亮着这片空间。
若不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依然存在，满目疮痍的地面和老人的尸体述说着那场战斗，或许，他会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当成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