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远山近处成群的牛羊,牧民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棕色的马背上驮着翠蓝色女人,衣色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从远处看真如一副美丽的风景画。
蓝衣女,草原上兀儿乞部落最美丽的公主,人称穆可妍公主,此刻正扬着马鞭飞奔在这辽阔的大草原,穿过成群的牛羊,不远处骑马汉子朝着这边飞奔而来,穆可妍公主飞身下马,朝着少年奔跑过去,相互呼喊着对方:纳亦褚,穆可妍;俩人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这阔别多年的的相逢,深情得相拥在一起。
数年前,少年还是兀儿乞部落的放牛娃,穆可妍公主在草原上翩翩一舞,从此少年的目光被公主穆可妍深深吸引,公主也被少年的真诚的心意所感动,俩人坠入爱河,奈何部落首领亦儿孙王爷视穆可妍公主为掌上明珠,硬生生将俩人拆散,并将少年赶出了兀儿乞部落,从此少年的踪迹消失在了茫茫草原,穆可妍公主从那以后骑着马将自己放逐在草原上,忘我的奔跑,很少在回到父王所在的地方。
不久,穆可妍公主似想起了什么,一把将纳亦褚推开:“你快走,要是被父王发现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纳亦褚的面色半喜半忧,将穆可妍拥入怀中,下颚抵着穆可妍的头顶,深情款款地答着:“你父王忤逆可汗,已经违背了可汗的旨意,如今可汗下了旨意要灭了兀儿乞部,你马上跟我走吧。”
穆可妍不可置信的看着纳亦褚:“你说什么?可汗要灭了兀儿乞部?不行,我要回去,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父王,我要陪着父王一起面对。”
拽过公主欲离去的身躯,不肯放行,为难的说着:“穆可妍,你跟我走吧!千万别回去”
生生将纳亦褚紧握着自己的手掰开,飞身上马,纳亦褚才道:“可妍,此番你若回去,从此以后我们便只能形同陌路了”
穆可妍公主带着不解的口吻问着:“纳亦褚,告诉我为什么?”
“其实你父王忤逆可汗是因为你,可汗不知从何处知道了你的存在,你父王不愿意将你送入可汗王庭为妃,为此得罪了可汗,以至给兀儿乞部带来灾难”纳亦褚不知自己是怎样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穆可妍颇为惊讶,原来这次浩劫,这次兀儿乞部落的灾祸竟是因为自己,不,这一切都是因为可汗,若不是可汗色心起,何至于造成如斯局面,穆可妍短暂地思虑,反问纳亦褚道:“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纳亦褚面对着穆可妍的反问,心知不能将实话和盘托出,只担忧地答道:“我是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我此刻只知道,错过了这次,今生今世我们便再无可能”
她不想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觉得数年的分别,自从他被父王驱逐后便消失在茫茫草原,此时的重逢穆可妍公主对于纳亦褚的心越来越看不明白,但她却明白,数年没有出现的纳亦褚,此刻突然出现,又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有他不得不说的理由,也有隐瞒真相的苦衷,此刻穆可妍公主的心口突然疼了起来,捂着心口双目含泪,脸颊已经湿润,一字一句说着:“纳亦褚,对不起,我不能放弃我的父王,看着我的族人因此而丧命”
不等纳亦褚的回答,穆可妍扬起马鞭,数个时辰后的飞奔,格桑和梅朵远远瞧见自家公主回来了,便迎了过去,将马鞭丢给了她们俩,朝着朝兀儿乞部王爷完者亦儿孙的王权中心跑去,也不顾众人的阻拦,直接冲进了完者亦儿孙的行帐,帐内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穆可妍反应过来,瞧着父王已经受伤了,双泪落下:“父王,请您送女儿去可汗王庭,不要再为了女儿,让部落子民遭受这无妄之灾。”
王妃将亦儿孙扶着坐起来,完着亦儿孙缓缓道:“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本王就是死也不会如此做的,你回去吧!”
穆可妍公主不停的磕头,祈求着一儿孙:“父王,您就舍了女儿吧!”
完者亦儿孙示意穆可妍坐到身边:“穆可妍,当年为父并不是狠心要拆散你和纳亦褚,只是想让他为了你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有能力护你周全,所以他消失在草原的这些年,为父并没有将你许配他人,由着你在草原上到处疯,到处野,如今也不愿意将你送入可汗王庭,只是等他,等他足够强大,回到兀儿乞部落向我提亲,然后为父在给你们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将满满地祝福送给你们,如今看来,为父是等不到了……等……。”
不久,兴许是伤势太重,亦儿孙王爷的声音后来越来越小,小到后面几乎听不见,穆可妍紧握着父王的手,顺着父王的目光望去,纳亦褚出现在了亦儿孙父女面前,亦儿孙抬手示意纳亦褚到他跟前,用尽力气说着:“孩子,这些年的历练,兴许是够了,你带着穆可妍离开草原吧!走得越远越好”
纳亦褚面容颇为难过,心中像是万箭穿心般疼痛,只是面露难色,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旨意道:“奉可汗谕,请兀儿乞部首领亦儿孙王爷接旨”
兀儿乞部落如今已然是败军之将,面对这道可汗谕旨,穆可妍与王妃跪听,亦儿孙王爷重伤,也就没有追究礼节,纳亦褚道:“奉可汗旨意,兀儿乞部兵败,即日将兀儿乞部亦儿孙之女穆可妍公主送入可汗王庭为妃,钦此!”
穆可妍公主听着纳亦褚很艰难得将旨意道出,瘫坐在地,只听亦儿孙王爷咳嗽几声,王妃急切唤道:“王爷,王爷,你醒醒,醒醒啊!”
呆傻地穆可妍回头瞧见父王,试着伸手去探了父王的鼻息,迅速将手缩了回来,痴呆地看着病逝的父王,纳亦褚看着穆可妍的神色,上前欲将其扶起来,靠近之后,只听穆可妍公主轻声道:“你早就知道我一旦回到父王这里,从此我们便是陌路,你是可汗的人,你在为我杀父仇人效命”从纳亦褚手中抓过旨意,强忍着泪水,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你走,出去,告诉你的可汗,我完者·穆可妍会奉旨而行”
待纳亦褚出去后,穆可妍公主缓缓起身,走到帐外格桑和梅朵早已在此等候,握着可汗的旨意,她此刻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冷静和从容,镇定地吩咐道:“速调卫队,将父王营帐保卫,任何人不许靠近”又瞧了瞧站在不远处的纳亦褚。
强忍伤痛的穆可妍,转身回到帐内,王妃已然随父王而去,穆可妍公主随即震天一吼,这声悲痛欲绝的喊声从亦儿孙王爷的帐中传开,撕心裂肺,也令整个兀儿乞部落陷入了阵阵阴霾之中。
穆可妍公主从王妃手中取过皮帛,瞧过上面的内容,将其收在怀中,大声唤着:“格桑,速去请我兄长完者儿马剌到此,快!”
压着悲痛,在梅朵的帮助下,替王妃换好衣物,装饰好头发也面容,勉强挤出了淡淡的笑容,念叨着:“你虽不是我生母,可也是我名义上的母亲,这些年对我也视如己出,更是陪了父王这许多年,你对父王情我又岂不明白,母妃,您与父王一路走好。”
将父王与母妃的一切收拾妥当后,完者儿马剌也到了此处,被梅朵迎了进来,穆可妍把怀中收藏的父王的遗言交给了儿马剌兄长,又将可汗的谕旨也一并交给了他,心如死灰的说着:“从今以后,兄长便是兀儿乞部的儿马剌王爷,只待父王和王妃的后事办妥后我便会遵照可汗的旨意入可汗王庭为妃”
完者儿马剌将亦儿孙王爷的遗言和可汗的谕旨收在手中后,瞧着妹妹穆可妍,对于此次的战争,他亦有所耳闻,如今只是将一切传言和猜疑坐实了而已。
数日的时间,儿马剌便将兀儿乞部打理得井井有条,也顺利成为了兀儿乞部落的王爷,只是可汗的谕旨,将先王与王妃后事处理妥当后,公主重孝在身,来到儿马剌王爷的行帐:“穆可妍见过王爷”
“妹妹,为兄只能对不起你了”
她听着兄长儿马剌王爷的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兄长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什么时候走?”
儿马剌王爷无奈答道:“三日后出发,纳亦褚大人已经等候很久了”
将右手放在左胸上,行了一礼“穆可妍谨遵儿马剌王爷旨意”言罢,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儿马剌王爷的行帐,回到自己的行帐:“格桑,梅朵,收拾行囊,三日后随特使纳亦褚大人去可汗王庭”
三日后,清晨穆可妍拜别过逝去的父王和王妃,儿马剌王爷带着兀儿乞部落的子民前来的送别,穆可妍对牧民还是和颜悦色,最后站到了儿马剌王爷面前,又瞧了纳亦褚:“此去再见亦是相见无期,兄长保重”
重孝在身她不坐车帐,飞身上马,儿马剌王爷道:“妹妹还是坐车帐走吧!”
“可汗的手下败将而已,重孝在身,无颜坐车帐,穆可妍从今以后不过是兀儿乞部落留在可汗身边可有可无的质子,若兄长他日有所抱负,不必顾念穆可妍,兄长,保重。”勒马缰绳,扬鞭而起,身后跟着所谓护送的卫士和纳亦褚带来迎接的人。
离开了兀儿乞部的地界,穆可妍回首朝着兀儿乞部落施礼,暗道,希望此去兀儿乞部子民能够安居乐业,随即踏上马背,扬起马鞭,勒紧缰绳,飞奔驰骋在茫茫草原,不顾身后跟着的人,纳亦褚眼瞧着人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扬起马鞭朝着穆可妍身影要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瞧着穆可妍骑马是身姿,而此刻竟有这样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少年与穆可妍公主在兀儿乞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时候,瞬间的慌神,穆可妍坠下马来,纳亦褚担忧的骑马跑了几步,下马将其揽入怀中:“你的马术是亦儿孙王爷亲授,也是兀儿乞部落数一数二的马术高手,今日为何会坠马”
穆可妍只是双手圈住纳亦褚不再说话,呆呆地盯着他,良久,纳亦褚才道:“腿伤了,不能再骑马了,我先带你回去,”纳亦褚与穆可妍公主共乘一骑,将公主保护在自己的身前,穆可妍公主才道:“我这是第二次坠马了”
纳亦褚错愕了一下,没有答话,也没有再问她第一次坠马是什么时候,回到队伍中,因为穆可妍公主脚部受伤,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行程,时常走走停停,脚伤倒也痊愈了,而纳亦褚亦时常带着穆可妍公主在草原上策马,久而久之也传出了些不堪入耳的言论,草原儿女不拘小节,穆可妍公主与纳亦褚似乎并不在乎这样的言论。
距离可汗王庭还有一日的路程,夜,月光皎洁,穆可妍公主趁着优美的月色,在草原上步行,时而抬头望望月亮,看看星星,时而望着远方,不知在沉思什么。不知走了多久,穆可妍公主索性不走了,以地为席,躺在草地上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星空,玩心顿起,伸出手指开始数着星星,当眼花缭乱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能数的清楚吗?”
“是你,星星太多了,肯定是数不清楚了,能数的清月亮就好了”穆可妍公主对于纳亦褚的话,是他问得简单,自己答地随意。
纳亦褚见穆可妍公主并未有起身的意思,找了个与穆可妍公主相近的位置也躺了下来:“一起看星星吧!今日过后,恐怕很难有席地而坐,躺草地上看星星的机会了”
穆可妍公主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纳亦褚见穆可妍公主不言不语,也没有再开口,不知过了多久,穆可妍公主才道:“纳亦褚,你当年从兀儿乞部落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了可汗的将领?”
“你想知道?”
“你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
“穆可妍,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以我对你的了解,这次你能欣然答应入可汗的王庭,恐怕是有些其他什么想法吧!我只希望你不要这么做,为了我,为了兀儿乞部,你也要的好好活下去”纳亦褚还是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与穆可妍公主青梅竹马,以他对公主的了解,恐怕此去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听着从纳亦褚口中说出来的话,心中满是宽慰:“原来你还是知道我的,知道我纵然是死,也不会将自己交付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也知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吗?”
沉默些许,纳亦褚才道:“知道,因为知道,所以当可汗向我下达要你进入可汗王庭为妃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定,带着你离开草原,所以当我在兀儿乞部落的草原上看见你,就一定要带你离开,不让你与你父王见面,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父王兵败,一旦你与你父王相见,踏进了兀儿乞部落你父王的行帐,我们这辈子就只能错过了”
此刻穆可妍公主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我们可以去求可汗,让他成全我们?”
纳亦褚将穆可妍公主揽入怀中,带着遗憾的口吻道:“我的傻穆可妍,来不及了,可汗的要你进入王庭为妃的旨意已下,而且这次与兀儿乞部落的战争,就是因你而起,可汗怎么可能放过你,若是被可汗知道我与你之间的事,恐怕等待你我的就唯死而已。”
在穆可妍额头留下了深深的一吻,而后起身走了几步:“当年我离开兀儿乞部落的时候,你父王曾告诉我一句话,等我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护你周全的那天再来向他提亲,但是不要让他等太久,我不知道是不是让你父王等了太久,也让你等了太久,久到我们这辈子只能这样错过了”
穆可妍公主依旧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久久不语,听着纳亦褚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成了可汗的将领?”
纳亦褚深吸一口:“那年离开兀儿乞部落后,我便在草原上游荡,在可汗狩猎的路上差点被可汗一箭射杀,后来可汗见我躲避有方,有些身手,便将我留在身边做个侍卫,慢慢的大小战役几百场下来,也算是身经百战,便成了可汗手下的将领”
“原来如此”言罢,起身朝着纳亦褚微微笑着,走了几步后又转身跑向纳亦褚,拥抱着他,然后在纳亦褚脸上送上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红着脸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纳亦褚道:“从今以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穆可妍公主与纳亦褚分别后,独自回到歇息的营帐,穆可妍公主蒙着大被哭了一场,这一路走来的闲言碎语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没想到纳亦褚为了她不仅不管流言蜚语,还一路上悉心照顾,当日若不是自己执意回去看父亲,也不会到如斯田地,自古忠孝两难全,如今全了孝,却全不了自己的心。
翌日,清晨穆可妍公主又骑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马,可是天气一直下着雨,又闷沉沉的,半日后却累得不想动弹,坐上了车帐,将自己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把格桑和梅朵都撵出去骑马了。
许是可汗王庭下过雨,傍晚时分,一轮彩虹挂在天空,车帐内的穆可妍公主听着草原里的人儿议论着:“听说兀儿乞部落的公主是个美人?”
“那可不,否则亦儿孙王爷为何敢违抗可汗的命令,听说这位穆可妍公主可是被亦儿孙王爷视作掌上明珠,宁死不送公主到可汗王庭,如今送穆可妍公主来的,据说是新继承兀儿乞部落的儿马剌王爷”
“不管如何,穆可妍公主是送过来了,你看下了一天的雨,穆可妍公主来了,天晴了,美丽的彩虹也来迎接公主了。”
听着这些人絮絮叨叨的议论,格桑和梅朵将穆可妍公主请下了车帐,王庭帐外可汗已经在此等候,穆可妍瞧了眼天际处久久不散的彩虹,走到可汗跟前,右手负于左胸,行礼道:“兀儿乞部已故亦儿孙王爷之女,完者·穆可妍见过可汗”
可汗见到了听闻许久的美人,立刻吩咐人将完者·穆可妍带去了早已安排好的宫帐,此时此刻的可汗对于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位来自兀儿乞部落的美人,可谓是一见钟情,爱到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