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了天际,没有一丝光亮,连星辰都不见一颗。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唯有远处的火光不时闪烁着。
这是一片无人区,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任何人烟。在这里除了风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在这片荒凉而深邃的夜色中,孤独感与未知的恐惧悄然蔓延。四周的黑暗仿佛有形之物,压迫着每一个试图穿越这片荒野的灵魂。那偶尔跃动的火光,在这无垠的黑暗里显得既温暖又危险,像是一种指引,又或是陷阱的诱惑,让人心生犹豫又充满好奇。
“那是什么?”周云飞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斜躺在推车上,手脚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看着视线中那团黑影,疑惑地问道。
车轱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很快嘎吱嘎吱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收集垃圾的地方。”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收集垃圾?
似乎与垃圾场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么我大概是从那边过来的吗?
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我从那边带回来?
周云飞闭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车轮滚动的声音仿佛离耳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暗沉。渐渐地车轮停止了转动,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咔擦,一阵细小的金属碰撞声音过后,昏暗的光亮瞬间将四周照亮,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抖动了几下。
“我们到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云飞努力想睁开眼,但眼皮如同铅块般沉重。他只能依靠听觉感受周围环境的变化。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混合了潮湿与金属锈蚀的特殊气味,偶尔还能隐约嗅到燃烧残留的烟熏味,这一切都在暗示着他所在之处绝非寻常之地。
“嗯。”
周云飞迷糊地应了一声,他感觉到车子倾斜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去滚落到了地上。
地面冰凉而坚硬,触感异常真实,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是哪里?”
睁开眼睛,借着从油灯中发散出的微弱光芒,周云飞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庞。
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庞,皮肤褶皱得如同树皮一般,一头发白发干的短发,黝黑而枯燥的皮肤,手臂上和脚上仿佛没有肉,即便是紧身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如同一身宽体的大衣。
“我……我这是在哪里?”
周云飞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他努力地想要从地上坐起身来,却发现手臂绵软无力,几乎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垃圾场旁边。”
“平时我就住这。”老人朝着手指吐了几下口水,放在手心擦拭了下发黑的手掌,“就是图个方便。”
明明这里离垃圾站还有不少的距离,但却就像碾向心底的巨大阴影一般,让周云飞透不过气,一种强烈的倦怠和害怕充盈了全身。
老人似乎看出了周云飞的疑惑与不安,缓缓蹲下身子,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别怕,孩子。这里虽然看起来破败不堪,却是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找到安宁的避风港。人们丢弃的不仅仅是垃圾,有时还有他们的故事和秘密。我在这里,为的是回收那些被遗忘的价值,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周云飞尝试着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老人的话似乎有种魔力,让他心中的恐惧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好奇。
“回收……价值?”
老人不置可否,他的手指在边上轻轻敲打着,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你快死了,但好像又没死成。”
“我三天前就看见你躺在那个垃圾堆里面,以为你第一天就要准备咽气了。”
“没想到接下来两天又活过来了,我就帮你把身上的垃圾清理清理,顺便看看垃圾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周云飞深吸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谢谢......”
“谢什么谢?我又没做什么。”老人笑了笑,他的脸上皱纹密布,“回收的价值还没有出来,现在谢我还太早。”
他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嘴皮子上下翻滚着,叮当叮当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周云飞的眼皮下意识一跳,紧接着仰起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躯。
他的身上被人用绳子捆绑着,绳子很粗,是用来捆马匹的那种麻绳。这种麻绳很结实,即便是被捆绑了几天也没有任何损坏。刚刚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并没有感觉身上有任何的东西。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惊慌,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虽然绳索绑得很紧,但并未影响血液循环,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
“怎么赚钱,老人家又在说笑了,我这个满身都是血的样子不倒贴钱就不错了。”
老人阴阴一笑,眼珠子像是收到了某种讯号般迅速回归了原位,咧开嘴露出一口黄色和黑色的牙龈,拍了拍衣服上发黑的污渍笑道:“年轻小伙的意识是最受那些贵族欢迎的东西了,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庸俗的肉体了。”
“太低端。”
“贵族们玩的就是高雅和艺术。”
“那些贵族们不喜欢我们这些垃圾站里面肮脏而丑陋的东西,但他们却喜欢垃圾站里面的灵魂和意识。”
“你说可笑不可笑?”
老人说完,随手从推车上拿起一个木制的酒壶,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哈哈大笑起来,“即便如此,他们的剩酒还是那么好喝!”
周云飞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和腐朽的气息,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作为一个刚刚穿越过来的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神经有些麻木了。
被撕裂的妈妈,那奇怪的人,那把诡异的匕首......
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莫名地丢失了一部分。
现在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老人,还说着买卖意识的事情。
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周云飞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但他的四肢传来的间隙疼痛,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
“意识......还可以卖吗?”
“当然可以!好的甚至可以卖到200格瑞!你知道这些钱可以买到什么吗?好多好多吃的。”
“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我想想啊......”
“我之前看到过一次,就是一个机器盖在脑袋上,轰隆轰隆几下就出来一个药瓶一样的东西,不过我们这都是老旧设备,别人淘汰下来的。”
药瓶?
我的意识最后就只是一个小药瓶一样的东西吗?
我才刚穿越就要沦为变成液体了吗?这也太倒霉了吧。
周云飞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苦涩。
“我能问问你是从哪个城市下来的吗?犯的事情看来还不小吧?不然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老人似乎沉醉在了酒香当中,乌黑的脸庞两旁竟然浮现出润红的颜色,“不说也没关系,就是想着到时候给你立个坟,上头好写点字,不然就跟那些一样了。”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成片的小土坡起起伏伏如同山丘般映入眼帘,有些已经残破不堪,有些四周还是新鲜的土壤。
周云飞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和满是污垢的脸庞,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和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剥离他的身体。
“到垃圾场这里的人里面大多都是将死之人,当然也有自愿来的。”
“我们这些人啊,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你也别怪我,我只是饿得慌。”
老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晚吧,等差不多了就该送你上路了,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
周云飞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空洞而无神。
“对了”,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叫什么名字?”
周云飞没有回答。
老人摇摇头,自顾自地说道:“算了,名字什么的不重要了。”
“意识商品上也不会标记出名字,有的不过是编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