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只吞噬体就要挣脱开了,情急之下我就冲了上去,从它身上拔下了一根骨刺,想要直接弄死它。”
“但这似乎激怒了它,我被它挥臂砸开,它在挣脱卡车残骸的束缚后,你们的人缠住了它,一个人拿着盾牌,另一个人用枪射击。”
“周围的迷失使徒都不敢靠近,应该是害怕这只吞噬体吧,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那个拿着盾牌的人来找我,我稍加恢复就重新投入了战斗,但哪知道那只吞噬体还会飞。”
“我当时没多想,冲上去就被带上了半空,和它扭打了一阵,它开始释放黑气,我被裹在里面,感觉像是灾厄污染,恶意很纯粹。”
“后来,它……飞累了吧,就往下掉,把我也带了下去。我没有松手,没想到它会一头扎进贝加尔湖里,那水又冷又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湖里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在你们的气仓里,但好像你们的气仓质量有点问题,我醒来后喘不上气。”
“对了,所长,气仓的质量还需要改善啊。”
陈臣认真地详述,所长也认真地听,最后一句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对陈臣所提出的气仓改善要求也是颇为认可地点了几下脑袋。
包括当不限于气仓的、维列斯集团在伊尔库茨克地下研究所的研究设施在这位莫斯科研究所所长看来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似乎是回忆触及,所长也有些感慨,眼神里透着几分神伤地说道:
“这里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维列斯此前一直在远东经营,后来才搬到了莫斯科。”
“那个时候,别说机械装置,就连个像样的培养仓都没有,他们抓来了异形体,虽然五花大绑,但张牙舞爪的,我们几个研究员谁也不敢上前。”
所长忽然笑了,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真情,但转瞬即逝。
“现在这帮家伙,除了每个月交上来一张经费表,有用的科研成果是一个没有,设备更新的钱都给他们揣在兜里了。”
“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去后我就上会,把研究所的设备和他们这群一块改善了!”
似乎是因为有阻声仪,所长像是说出了憋很久的话,说着说着半张脸都红了,不清楚是解气还是生气。
陈臣默默地点头,仔细感受老人话音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大多数时候情绪不会骗人。
所长大概是个实在人。
陈臣做了一个初步判断,虽然不知道这个感觉的依据是什么,但他却对自己的感知很有信心。
也许在失去的记忆中,自己还有一张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
又或者是经验丰富的审讯员?
陈臣心中一动,问道:“吞噬体,具体是一种什么生物呢?”
所长下意识皱起眉,想了想道:
“也许也是人,但却是经历了二次异化的人。”
“二次异化?”
“第一次异化成为灾厄者,第二次异化变成吞噬体。”
陈臣眼睛微瞪,颔了颔首:
“这……言简意赅。所以,吞噬体都是由灾厄者崩坏而来的?”
“野生的都是。”
“野生……还有人造吗?”
“有。”所长点点头,“灾厄带来的恐惧只持续了十几年,人类的贪婪和野心促使一部分人渴望探索灾厄的秘密,维列斯就是其中一员。”
“维列斯?那……”陈臣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天花板。
他神情变幻,似乎在说:
老所长,老前辈,你可是维列斯的员工,在这里说老板的坏话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但他斜眼一看,阻声仪蓝光依旧,运行姿态良好,这种隔音环境应该很适合吐槽吧。
所长摆了摆手,气势如虹:
“我跟你说实在的吧,维列斯内部也有人提出要人为制造迷失使徒,但提案一直都没被通过。”
“那几次会议我都在,我就问他们,灾厄污染的原因搞清楚了吗?没搞清楚还要去制造灾厄,这不是给全人类找不痛快吗?”
“那些人倒好,说什么可以破解灾厄者堕落的原因。我真是想把他们脑袋摘下来,叫他们脱西装往黑潮前线去,看看真正的灾厄是怎么样的!”
闻言,陈臣疑惑道:
“黑潮前线?”
所长深吸一口气,神情收敛了些,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你了解过黑潮吗?”
陈臣脸色微微地有些变了:
“可能知道,但忘记了,我在……一次大爆炸中失去了记忆。”
所长似乎没注意,目光瞟向了别处,声音平静地说:
“我看过你的档案,是详细的,基里尔提供给我的,上面写你是从歌舒莫灾管局逃离的灾厄者,失去记忆那一串字被标红了,我印象深刻。”
陈臣压着翻译耳机,试探性地重复了所长提到的俄式名:
“详细资料?基里尔?”
所长挑了挑眉说:
“他是维列斯执行部的负责人,阿列克谢和莫妮卡就是他派去监视你的,至于为什么要监视你,我也不知道。”
……基里尔?
……谁啊?
陈臣眉头皱起,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姓名,这让他觉得会不会是翻译耳机出现了问题。
“他不爱自报家门,但总爱穿西装,戴个小眼镜,把自己打扮得斯斯文文的,没一点狠劲。”
西装!眼镜!
陈臣大惊,感觉身体忽然在摇晃,就像是回到了那艘船上。
……是船上那个每天都要来问话的男人,他居然是个负责人?
……诶,维列斯这种灾厄武装势力是文官当家吗?
“你应该见过他,想起来了?”所长拿出一叠保密文件,当着陈臣的面翻阅起来。
慢悠悠地开口:
“陈臣,歌舒莫灾厄管理局在逃灾厄者,编号A-001……”
“什么!?”
陈臣猛地一惊,身躯瞬间绷紧,片刻后顿感一阵恶寒。
“怎么了?陈。”
所长一脸疑惑,身子微微后倾,颇有不安地看着满脸震惊的陈臣,他探手捏住红色的紧急按钮。
陈臣目光闪动,思绪万千。
他明明和那个西装男说自己是A-100,怎么会被记录成A-001呢?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他们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这个念头疯似地蔓延,仿佛一个原点的矢量,他的思绪开始奔向各自的路劲。
奇思妙想……
如果确认我是A-001,为什么在船上要装作不知情,是套话吗?还是想要看我的反应?
如果确认我是A-001,为什么要把我独自丢在西伯利亚一座荒废的城市里,直接让我去探索黑潮会不会更好?
如果确认我是A-001,我的能力他们是否早已通晓,等等……刚才所长说我的档案里“失去记忆”这一串字是标红的,其中的蕴义是不是“档案主人已经遗忘了自己的灾厄能力”。
如果确认我是A-001,对于歌舒莫灾管局来说,我是什么?对于维列斯而言,我又是什么?对于眼前这个不远万里而来的所长来讲,我又又是什么?
……
无数念头交织,然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