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历1080年
自人类实行新历以来已经一千零八十年了,公元纪年法已经随着大民主的实现而永远停留在2068年。
联合委员会也已成立1074年了,在大公历实行的第1080年,我诞生了。诞生在太平洋火焰环附近的一个小岛上的科学实验室里。
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人体实验,那里只是一个能源技术研究中心。
我的母亲是那里的一位研究员,听她说我出生的那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一片云朵也没有,一碧如洗。
我在实验室内的医务室内出生,那天母亲没有预料到我会提前出生,人工子房显示我至少还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无奈之下,母亲只能草草地在研究院内完成生产。
我的父亲不是研究员,他是一名议员,当然那时的议员人数达到一万多个,他只是其中那微不足道的一员。
就这样,我在母亲给父亲发完消息后,被取名为法兰西斯·李。
自我出生后,母亲就离开了实验室,搬到拉丁美洲和父亲一同养育我。
在我印象里,父亲似乎并不是什么政坛明星,在家中他总是沉默着,但他嘴中却总是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好似天生不会说甜言蜜语,将所有的浪漫绞杀殆尽,母亲也总是调侃他捡着自己这么个大便宜,不然他怕不是要单身一辈子了。
我平安顺遂地过完了四岁生日,那天父亲难得露出笑容,母亲似乎也很高兴。
只是如果忽略我对上她眼睛时,她那下意识回躲的样子,她和我们一起做蛋糕时心不在焉的样子,望向我时眼中那股没由来的悲伤。
那双褐色的眼中,充满的是恐惧和战栗。她的双手是颤抖的,动作是慌乱的。
父亲似乎是察觉到母亲的异常,但他没有询问。和母亲一同陪我吹灭了蜡烛,切开了蛋糕,露出里面那紫红色的蓝莓酱。
终于,父亲将我抱到客厅沙发上,将一块蛋糕塞进了我的手中,打开电视,播放我最喜欢的儿童节目。
然后和母亲默契地一同走向门外:“我的小鸽子,介意你亲爱的父亲借走你的妈妈吗?”
我自然是答应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父亲似乎是注意到我的不在意,转而迅速地将母亲推到门外。
“好了!奥妮拉!”亚摩斯按住奥妮拉的肩膀:“冷静点!今天是法兰西斯的生日!不要露出破绽!”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的孩子!我的小鸽子!他就要离我而去!我是他的妈妈!而你是他的父亲!”
“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好了小声点,法兰西斯还在里面……”亚摩斯说着回头关注着屋内的动静,没有异常后他才松了口气。
“好了,你知道我们都不想搞砸这一切,所以冷静点!”亚摩斯拍了拍奥妮拉的肩膀,他注视着奥妮拉的眼睛:“记得吗?不能让小鸽子发现破绽,记得吗!”
奥妮拉强忍着不住地抽泣,随着亚摩斯的话语深呼吸,平复情绪,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亚摩斯将她搂入怀中,顺着她的背:“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时间了,所以不要有太多忧虑,尽可能地享受我们的时光吧。”
“你要让我怎样释怀?我的儿子他还这么小!说到底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告诉我!我要将那本儿童保护法狠狠地扇到他的脸上!”
刚平复好情绪的奥妮拉再次听到亚摩斯的话瞬间怒了起来,揪着亚摩斯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道。
亚摩斯面色平淡,好似领子被揪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和我们呆在这是没有未来的。”
“我们可以护住他!”
“但我们不可能永远护得住他!看清现实奥妮拉!南方党的人最近已经蠢蠢欲动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亚摩斯再次转头看向客厅。
楼道内空旷无人,洁白的瓷砖似乎是在诉说着无言的沉默,楼梯间的窗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阴云,偶尔有紫色的雷光闪过。
“奥妮拉,记得我们曾经的理想吗?”亚摩斯望着她:“这是我的计划。”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
良久,无人回应。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奥妮拉望着亚摩斯,她知道丈夫是铁了心要将儿子送走。但他才四岁,而那件事拖延不了几年。
无论如何奥妮拉也只能躲在亚摩斯怀里小声抽泣,亚摩斯最后也没说什么,他什么都没说。
我该如何告诉你,当我做下决定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有着不亚于你的痛苦,但你也知道的,我就是那样一个人。——1089年3月2日阴
我坐在沙发上,外面是阴雨连连。那些年我住在拉丁美洲,印象里似乎就没有不下雨的日子。也只有偶尔的几个下午才能勉强看到有几缕阳光穿过浓密的云层,但终归是少见的。
其他时间见到阳光的日子屈指可数,我没在乎他们讲了些什么。毕竟他们背着我讲过不少悄悄话,再见他们时,父亲面色如常,进来坐到了我的身旁。
母亲则径直走进屋内,我以为他们因为我吵架了,担忧地望向父亲。
似乎是因为我的注视,父亲转过头来用他那宽大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
“你妈妈没事,就是太高兴了,你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我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诧?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母亲从未提过要二胎这件事。
“什么时候要?”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期待的问道。
父亲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两年后。”
我不禁暗自吐槽,现在谈这件事是否有些太早了。
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继续看电视,将此事当做他们掩盖吵架的借口。
父亲见我不信,便不再多说。倚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但我清楚,他绝对没有仔细看。他的目光是呆滞的,他在思考。
每次都是这样,他思考时眼睛总是盯着一个地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想工作上的事吧,总之不可能是关于我和母亲的。
但许多年以后,我将这个结论推翻了,他可能是在想我和母亲,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无从考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