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回来》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就算曾经几乎拥有幸福的完美
你的心回不去了对不对
你要的再也不是我能给”
——姚若龙作词，张信哲演唱
后来，璟也并没有马上从地心辞职，凌晞挽留了她，说她跟璟早已经连为一体了，“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更何况，我跟地心的合约还剩几个月就到期了，再坚持几个月，我们一起走吧。”
璟听进去了这话，也便就继续留下了。
这个是雨告诉我们的，她说，这次凌晞在马尔代夫休假期间，接到鑫威那边的一个新剧本，鑫威说在凌晞客串庄达志的《锣鼓》时，大家都对她印象特别好，很看好凌晞在业内的发展前景，所以在筹拍新戏时，首先就想到了凌晞，有意请她来演女一号，但顺带也问了，凌晞跟地心的合约快到期了，有没有考虑过换个更大的跑道，过档到鑫威试试？当然，这个本子的事情，凌晞只跟璟提了，并说，暂时先不想让马红娜知道。
凌晞也结束了她的假期，跟闻言从马尔代夫回来了。我还是从朋友圈的刷屏中得知她们回来的消息的，很显然，璟在为她和闻言接机时，也安排了机场街拍，这是明星们最近最热衷的时尚活动之一，也是体现明星级别的规格之一，尤其是有闻言在身边，沐浴在爱情中的凌晞，果然是容光焕发，全身闪烁着优雅与幸福的光芒，这光芒也迅速让“凌晞闻言好幸福”成了当天微博的热搜词汇，有人在羡慕这一对璧人的郎才女貌与情投意合，也有人在感叹这一段感情的兜兜转转与峰回路转，纷纷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后，我们又各自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生活总是这样，不管是风起云涌还是风平浪静，大家总还是要继续向前。风周有两个同事同时辞职了，一个是奉子成婚了，丈夫不想她太辛苦，就先辞职安心养胎了，另外一个，据说是打算自己去搞自媒体创业了，大家都在自己设想的人生格局里往前走了一步，在出嫁的那位同事的婚礼上，大家共同举杯，为他们都送上了祝福。
婚礼上阳和雨都显然为那位即将做妈妈的同事脸上的幸福感染了，回来就在商量再努力一把重新造人的事情。阳对雨说：“老婆，我要更努力地挣钱，为你和孩子的未来做好准备。”雨幸福地点头，说：“老公，我也会努力的。”
很快，阳就在饭局上遇到一个从前一起蹲过点的摄影记者朋友，现在自己做了电影营销公司，也知道我和阳最近做过的那些事情，就跟阳说，他们正在负责一部新电影的营销推广，这次影片请了几个大腕来演唱影片中的歌曲，这几年影视插曲忽然又重新获得了重视，各大影视公司都开始注重起音乐营销对影视的推动作用了，但他们对音乐的渠道并不太熟，就问我们有没有兴趣来帮他们把这一块负责起来？
阳喜不自禁，当然说OK啦，我自然也没啥说的，但巧不巧的，我刚好接到华语音乐传媒大奖组委会的通知，本年度的评审工作又要开始了，这是一个完全由音乐和媒体从业人员及乐评人士共同构成评委会的音乐评奖，其评审方法很类似于台湾的金曲奖，需要把所有评审集中起来封闭式投票评选，并要在评审会当场各自表述投票理由，本年度的终审会议在广州举行，我得去广州几天，更巧的是，我一直钟爱的歌手林忆莲就在终审会结束的那个周末在香港启动新一轮演唱会，离得这么近，我自然也是不想错过的，也早已经订好了演唱会票，很显然，接下来的一周，我都不会在BJ。
阳说，没关系的，你幕后指挥就行，这边有我和玲呢，都驾轻就熟了，你放心去吧。
接下来，我们就天各一方，各忙各的，谁也没见着谁了。
也没关系，大家不是都有微信嘛，有任何事情，随时都可以发微信沟通。可以发文字留言，可以发语音对话，可以发图片，还可以发表情，可以私谈，可以群聊，微信几乎可以完成生活中沟通所需要的一切动作，甚至包括见面，现在微信已经可以实现视频通话了，所谓海内存微信，天涯若比邻，甚至比见面沟通更方便，它几乎打破了之前实际沟通的一切界线和障碍，真正实现了即时通讯，即当你想跟某个人沟通，只要你有他的微信，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他，不管他在异国他乡，还是你在深更半夜，而且它也不会像见面沟通一样，你必须要当时给对方一个反馈，看到留言你也可以选择暂时略过或根本不看，稍后再回或者已读不回，都不至于当面尴尬。
还有朋友圈，朋友圈真的就像一个无形的圈，它以朋友之名将不同的人圈在一起，不管他们生活中的距离有多远，只要彼此都会发朋友圈并且没有屏蔽彼此，大家就从此生活在了一个同步的圈子里，随时可能通过朋友圈对彼此的生活了若指掌，所有人的经历，故事，情绪，状态，诉求和感悟，喜怒哀乐，事无巨细，都可以在朋友圈里历历在目，此起彼伏。甚至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朋友圈像一个人摊开的日记本，过去的日记都是很私密的，只有最亲近最可依赖的亲友才可以分享，你有权利去看另一个人的日记，也是你们之间感情特权的铁证，所以，有了朋友圈这一功能之后，微信也越来越呈现出它独特的微妙之处：它不像微博，你在微博里大部分时间是面向公众公开的，大多数时候，你发的微博在原则上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但并非所有人都有义务接受你理解你懂你，当然后来微博也可以设置黑名单等来屏障一些你并不想要的观众，而微信则比微博多了一道先行的观众门槛，只有互相加了好友也可以看到对方的表达，而一旦加了好友，哪怕我们仅是一面之交，哪怕我们仅是通过某种交友软件互换了微信却连真实的面都没见过，我就有了尽情浏览你日记从而参与进你的生活并对你的生活表态的特权，尽管有的一呼百应，有的视若无睹，有的你唱我和，有的针锋相对，朋友圈甚至成了很多人判断一个人的生活及参与一个人的生活的重要指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不用见面，我们也能够共同分享一顿美食，共听一首歌，共看一场演出，甚至朋友圈里的这些比你实际看到的会更精彩——
譬如去香港看林忆莲演唱会那天，有细心地朋友就数过，这一天我共发了56条朋友圈，几点看到香港维多利亚港的朝霞，几点吃上新金岛鱼蛋王的酸辣云吞粉，然后从海港城里哪家又在打折，信和广场里又淘到了什么新碟，旺角街角的一个转身，中环山腰上的一次环顾，许留山一碗多芒小丸子的甜糯，翠华一条冰镇芥兰的激爽，我都随拍随写，即拍即发，到了晚上演唱会开始，从林忆莲出场开始，我就开始一条一条分享，分享曲目，分享造型，分享舞姿，更分享听到每一首歌时的不同心情，有朋友不说，虽然没买票也不在香港，却完完整整地从我的朋友圈里看完了一整场的林忆莲演唱会，当然也会有朋友抗议了：“够了够了，今天的朋友圈，全被你霸屏了！再发我就要先屏蔽你啦！”
越是这样说的人，越是不会屏蔽你的，真正要屏蔽你的人，是不会声张的，而已经屏蔽你的人，更不会发声。你摊开的日记，却并非每个人都想看，你想展示的自己，也并非需要每个人都来参与和表态，反之也一样，于是朋友圈就有了屏蔽功能。屏蔽分三种，一种是选择不看TA的朋友圈，一种是不让TA看我的朋友圈，还有一种是互相都不看。屏蔽跟删除好友还不相同，删除甚至拉黑，那是断绝关系，而屏蔽不会断绝关系，只是暂时断绝往来，需要的时候我还可以给你发信息，而不需要时，彼此不会看到对方任何消息。譬如说最近，有一些消息我就一直不曾看到，我想，我应该也确实被有的人屏蔽了。
所以，朋友圈，其实真的是有一个圈，这个圈将朋友时时进行划分界定，有的人在圈内，有的人在圈外，在时在圈内，有时在圈外，瞬息万变，不知不觉的。
演唱会结束，我们几个一起来的朋友意犹未尽，相约去油麻地的避风塘兴记，那也是香港的一家驰名明星食店，整面墙上都是各个时代各大香港明星在墙上留下的签名，他家的避风塘炒蟹堪称一绝，烧鸭河粉也是美不胜收，都是朋友圈的集赞大户。都已经十一点多了，里面还是人声鼎沸，不用分辨，其中有几桌也是从林忆莲演唱会上过来的食客，口音上显然也是从内地过来的，吃吃喝喝间不断夹杂着的Sandy及当晚演唱会的各首歌名早已经泄漏了一切。
避风塘炒蟹很辣，需要配点啤酒才过瘾，这晚Sandy的演唱也着实值得我们开怀畅饮，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快两点。下楼的时候，看到刚才另外一桌的嗓门很大的小伙子正抱着路边的垃圾筒哇哇狂吐，身边的同伴一直在后面拍着他的背，连连问他“没事吧？没事吧？”那小伙子哇哇吐完，埋进垃圾筒的一头乱发腾空而起，抱着垃圾筒的两手也向空中蓦地展开，然后整个身体随着手臂从上至下，顺着腾空乱发的节奏一起甩起来，跟着一同甩起来的，还有他的歌声：“离不开，留不低，如火中的一个——草原，’t stop heat tonight!”
伸手去拉他的同样都被他甩开了，就看着他越甩越开心，越唱越大声，你别说，他虽然喝多了，粤语发声还挺正，歌声也都不赖，重点是，他眯起眼睛，堆起笑，甩起头发，扭胯挥臂的样子，还真有点在舞台荒原上炽烈燃烧的Sandy风范，看着看着，我莫名地就冲到了他身旁，跟着他一起也扭起来，甩起来，唱起来：离不开，留不低，如火中的一个——草原！’t stop heat tonight! ’t stop heat tonight!
离不开，留不低，如火中的一个——草原！’t stop heat tonight!
如火中的一个草原，腾地一下在油麻地深夜的大道旁炽烈燃起，在路旁的同伴们也禁不住跟着我俩一起大声唱起来，乱七八糟的歌声快要响彻整个弥敦道，直到楼上的住户推开窗户对我们怒吼说要报警了，眼瞅着警察都要来了，我们这才哈哈笑着一哄而散，挥手拦车，各回各的酒店……
这样热闹又好玩的一幕，当然也立即被在场的人分享到了朋友圈，这样的贴子简直可以说是朋友圈集赞法宝，在场不在场的诸位，一看到这样的贴子，通常都会即时兴奋起来，或点赞或转发，马上都表现的不亦乐乎，有羡慕的，有调侃的，有打听细节的，有延伸想象的，瞬间评论区就成了盖楼大王。
当然，也有无动于衷的，就像夜晚里的一栋摩天大楼，都会用灯光把自己装点的通体晶亮，但中间总会有一些暗沉的黑块，往往那些黑块更容易引起你的关注，有时你就会在想，那些黑块里，为什么就没亮灯呢？
朋友圈里分享更多的，还是热门新闻。还在香港的时候，我就从朋友圈看到，严依依跟鑫威合约到期决定不再续约的新闻，宣布成立了自己的演艺工作室，解约后的第一部戏的导演果然就不再是鑫威的人马，据说这回是严依依自己拉来的投资，自己不仅是主演，还是合伙人的身份。马上也有消息爆出，鑫威痛失严依依这个一姐之后，正在物色新的当家花旦，多种迹象表明，这个新的一姐，目标就锁定了即将与地心合约到期的凌晞。有新闻报导里说，他们采访了凌晞的经纪人周璟，周璟只回复了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那可能是我这几周来，第一次又看到的璟的名字。
阳和雨也一样很久没有见到璟了。阳一直忙着那个电影音乐宣传的案子，这次的案子开始的时候我没能介入，于是后面的事情我也就没参与。雨就因为凌晞最近一直没有新的工作，她也没有要给凌晞化妆的机会，基本上也只先忙着邹锐这边安排的活，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璟。生活中，随时都是眼前的苟且，大家都各有各的忙，也各有各的累，没有谁有那么多的精力和闲暇，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着诗和远方了，爱情，朋友，甚至老婆孩子，也是不可能随时挂在心上粘在手上的，相互间短暂失联甚至视而不见，在这个时代，太经常的事了，不过也不怕，谁也不会因此而陌生，反正抽空刷一下朋友圈，你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除非你根本不发朋友圈，或者，你屏蔽了我。所以你看，现代人随时随地在低头看手机，只有手机，才能让我们即使身孤身独处密闭空间，也不会跟世界失联，不会在朋友圈缺席，不会在人群中掉队，所以，当下这个世界最令人恐怖和焦虑的事情，不是战争灾难，也不是生老病死，不是失业失恋，而是，失去网络连接……
只要网络还在，一切都能再连起来。这不，老刘的微信就发过来了：“老罗啊，最近凌晞过档鑫威的事情大家都很关注嘛，这回你得出马，搞点准确的独家信息，也只有你有这个便利了。咱们风周多久没有过别人搞不到手的东西了……”
老刘说的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如今，互联网催生出来的社交媒体和自媒体几乎完全改变了过去人们获取公众信息的渠道和习惯，人人都能在互联网媒体和社交平台上随时发布任何信息，而且都是第一时间想发就发的，这就让必须还得经过报选题、采编及审核等工序的传统新闻媒体措手不及，往往是你这边还在被字斟句酌地来回核实，还在等待上级批准报导，人家那边微博微信公众号的就已经连篇累牍地把这事说干说尽了，自媒体往往没有任何的新闻原则意识，真是想说就说，想在哪儿说就在哪儿说，只要足够会说或者说的足够劲爆，就能第一时间获得热烈关注，你要不说点别人不知道的或者想知道的，或者你说的比别人晚，就没人看你，管你曾经有多官方多权威多好评。就好比上次黎青跟江鹰离婚那事儿，老刘自以为从阿姨那儿搞到了独家照片就赢定了，但由于纸媒有印刷及发行的固定周期，咱们周五做好版周一才能上，然后，周六我们就发现，阿姨单位的小姑娘早把那几张照片发自己微博里了——阿姨一问，人家小姑娘自己也知道这几张照片的价值了，干嘛自己不用来为自己增加关注度和知名度呢？于是老刘费尽心思搞来的独家照片还没来得及上市就已经传遍整个网络了，那一期刊也就算是抓瞎了……“再这么下去，我们传统媒体真的是要被时代扫地出门了。”老刘说的我们也各自黯然神伤，就觉得，过去那些与同行们拼独家，拼角度，拼深度，拼得个自家媒体一时洛阳纸贵，拼出个自己在读者间号令群雄的时代，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但一刻还在岗位上，工作就还得继续，老刘的吩咐就还得执行。我于是给璟发了这几周来的第一条微信：老刘想让我找你们聊聊凌晞跟鑫威的事，你看你方便安排吗？
璟的微信马上就回过来了：好的，这事儿也谈的差不多了，也是差不多可以对外发布了，我原本也就想的是第一个交给你们来发布，你们来说，我肯定是最放心的，那咱俩约个时间见面说吧。
我们约在新光天地的星巴克，那是我们最近最常去的咖啡店之一，离家近，新光天地也是BJ当下最高档人气最旺的商场之一，星巴克就在商场的一楼，天儿好的日子，我们都愿意坐在户外，不像屋里那么憋屈，对着整个小广场，视野也更开阔，方便浏览来来往往的人和风景，也方便让自己成为被浏览的人和风景。
从商场里面穿过时，我发现商场里到处都出现了一个新的叫“BJSKP”的标志，一坐下来我就问璟，璟说，你还不知道啊？这商场要改名了，原来的股东之一台北新光三越已经确定要退出了，SKP是商场的新名，但是由于新名的LOGO还没最终设计完成，所以新光天地这个名字还可以用到明年五一，所以现在商场就开始宣传普及这个名字了，到明年五一，BJ就没有新光天地了。不仅如此，连我们坐下来的这家星巴克，据说也快要易主了，具体原因尚不得而知。
璟选好的位置在星巴克室外绿植围栏的一角，那是我们一直最钟意的一个位置，隐秘而又开放的一个角落，自然而敞亮，不像室内那么封闭，视野开阔，可以放眼整个新光天地小广场上穿梭如织的时髦男女，且在围栏的遮挡下，我们对他人肆意的关注都并不太会引起他人的关注，除非我们想自己站起来引起别人的关注。
也给我点好了一杯热的美式，是的，去任何咖啡馆，任何季节，我基本上都只喝热美式，当然多数也会搭配一块小巧的蛋糕或甜点，璟这次给我点的是一块布朗尼，她自己则是一直都点当季新款。有次璟说，你也试试这些新的款式嘛，可试来试去，我能接受的，也就是馥芮白而已，璟也就放弃了继续怂恿的企图。
璟说，这一段时间一直没联系我们，其实就是在跟鑫威那边谈过档的事情。“那边的条件给的确实不错，答应我们可以以工作室的方式过档，给我们充分的自主权，鑫威的电影资源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凌晞现在电视剧方面已经算有些成绩了，可在大电影方面还几乎毫无建树，你也知道现在业内的状况，真正的顶级大咖，像巩俐章子怡，人家根本不演电视剧，所以这一点是我们最看重的地方，不光如此，鑫威说也会支持凌晞在话剧和音乐方面做些规划，是希望把她往全能智慧型艺人的路数打造，这一型是鑫威的那些大花中没有过的，这应该也是鑫威看中我们的重要原因吧，这也跟我们是不谋而合的，凌晞爱唱歌，嗓音条件你也知道，地心本身是从音乐选秀做起来的，但他们的音乐风格，这你最清楚了，都是专为骗脑残粉丝钱的，她还是希望要么不唱，要唱就唱些有品质的，这些传统型的大公司还是更有保证一些。”
这点我也是不能同意更多。但是，地心那边也谈好了吗？
“地心当然也是尽力挽留，但并没能开出更好的条件，所以那就还是按照合约期限，好合好散吧。”璟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隐隐觉得事情未必会这么简单，“老马那个人的业界口碑，你也知道，就怕她给你玩阴的，这事儿她可没少干过啊。”璟也是长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老马这个人，搞电视出身的，最擅长的就是设计人，在她眼里，只有利益，只求劲爆，不讲情感也不讲规则，这一点我能不清楚吗？”
讲到这里，璟的声音除低下去了，眼睛也垂下去了，低头端起面前的桃花拿铁，深啜了一口。我也端起美式，喝了一口，用小叉子叉了一块布朗尼放进嘴里，慢慢抿着那厚甜里的黑苦，要用再一口的美式去中和，去冲淡，然后才会在口腔里泛起一丝回甘。
“所以，这也是我能彻底放弃了老马的原因。”璟抬眼看着我。
“我也一度怀疑，我可能是真的上了道了，回不来了。”璟见我一直在戳面前的布朗尼，便也叉了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咽下去之后，皱了皱眉：“这布朗尼今儿怎么这么苦？”我闻言一愣，明明觉得还好啊。
璟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一脸的苦笑过于深重了，于是连喝了几口桃花拿铁，却并没止住脸上转向更深的忧郁。
“后来有一次要跟电视台谈一个地心艺人上综艺的项目，这事儿本来跟我没关系，但老马带着我去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节目的制片人也是，并且对我有点意思，于是……哎，这就真的太没意思了。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算真正意识到，我对这个事情，其实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就好像你，一个从来没玩过任何电游的人，前不久不是给你下了个大鱼吃小鱼那个游戏，开始你也玩得不亦乐乎欲罢不能的，可你也并没有沉迷太久，打了没一个月吧，就再也不玩了，终究你不是一个爱玩游戏的人，偶尔的一次刺激改变不了你本来的心性，好多东西，尝过一口，也就罢了。这事儿对我来说，应该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吧，我也算是明白了，这一口到我这儿到这里，也就真的罢了。”
“好吧，你终算想明白了，哈哈”，我举起面前的咖啡杯，跟璟碰了一下，说：“庆祝一下，哈哈，这算是迷途知返了？”
“返你个头！”璟白了我一眼，也是把我碰过的咖啡杯端起来大喝了一口，“就算是想明白了吧，心里就轻松多了。而且，一件事明白了，其他的事就也都跟着明白了，于是，在凌晞跟地心的合约这件事上，我们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好在鑫威那边谈的很顺利，下周会举办一个签约仪式，也该对外正式公布了，我跟凌晞的意思都是，这个独家就先给你们，鑫威那边也是同意的，毕竟咱们的关系在这儿，对吧？但凌晞最近都不在BJ，她跟闻言回徐州老家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有她的微信，你需要采访的话，就微信跟她聊呗！”
咱们的关系，那，咱们现在该算什么关系呢？
我没说话，也只陪着她呵呵一笑，听她接着说：“那时你说，等我想明白了自己，再来重新确定我们到底还要再以什么关系相处。”
她冲我淡淡一笑：“也不是回得去回不去只是，这些年，我们就像那些为了生活外出打工的人一样，为了各种事情，忙忙叨叨的，都已经从那里出来太久了，也总顾不上回去，那索性就让我们先各自把眼前的事情都顾好，就按当下的样子踏踏实实地先过好当下，哪一天我们都想回去了，再一起回去，好不好？”
忽然间我想再看看璟的瞳孔了，抬起眼来，璟也正好看着我，瞳孔如水，仿佛映照出了我眼里的拖泥带水，这时从那些手指里渐渐传来一些暖意，于是，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