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人的腿是无常的索,一曲一伸之间,勾人魂魄。
有人说,女人的腿是优美的线,上下起伏之中,飘飘欲仙。
文人墨客,几近词藻,或风流,或雅趣,或下作,只为诠释他们心中的冰肌玉骨,曾经的玉润芳华。
就算并不完美,甚至颇有瑕疵,他们也会绞尽脑汁,倾情夸赞,或是故作风流,或为舞文弄墨,或想一亲芳泽。
不过,哪怕他们当中,最最爱腿之人,也不会对眼前这位女人的腿感兴趣。
皮肤粗糙、肌肉分明、伤疤纵横。
而陈喰,却看得怔怔出神。
“好看么?”
李红霁瞥了一眼发呆的少年郎,然后依旧平静地坐在湖水边,用撕扯下的破烂衣襟沾满清水,继续清洗腿上的污渍。
“好看。”正在篝火旁准备处理材料的陈喰,应声点了点头。
这傻小子,居然真回答了......
恍惚中的少年郎,话刚出口就打了个激灵,急忙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查看双首玄蜧的残尸。
方才,双首玄蜧破囊而出,三人惊喜之余更多的是警戒,以为它也会像自己一样活蹦乱跳。没想到,这只费了老大劲都无法轻松拿下的异兽,在肉囊里待了没多久便身陨了。
更幸运的是,肉身虽然被腐蚀了大半,但脖颈的七寸皮还在,尚能一用。
三人惊愕之余,不禁想到一个原因。想必荡海金猊正在全力消化双首玄蜧,这才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
李青笃当即表达了疑惑,觉得自己是最早落入肉囊的,到现在不也没事?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又被李红霁用长矛指着鼻子。
说好的两人夹攻,到后来只有单枪对敌,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要不是陈师兄出手,命早就没了。
李青笃也自知理亏,主动向陈喰询问双首玄蜧的伴生材料,戴上飞荧一头扎进湖里。
等他寻获之后飞到岸边,正好瞧见这一幕,心里还不禁吐槽了一句。不过,身为陈家外姓,能与老祖亲传建立关系的机会可不多,他走到陈喰身边,非常自然且随意地笑问:“陈师兄,我妹妹怎么样?”
“......你妹妹?”陈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扫,然后打量起李青笃。
“不像么?”李青笃拍了下手掌张开双臂,想让陈喰好好瞧瞧。不过,刚从水里窜出来,尚未清洁的他,实在有些“油腻”。
唯一可取之处是,这位当哥哥的颜值并未扯妹妹的后腿,但性子......
陈喰打量了一番后只是笑了笑,李青笃看他不接招,刚要继续说,却见他伸手道:“东西呢?”
李青笃也不笨,当即不再多言,将手中的一株奇怪的灵植交给了陈喰。
灵植的叶子泛着晶莹流光,花朵是个青蓝水泡,里面还在冒着小泡泡。
陈喰接过后将水泡戳破,利用液体清洗一白一黑两张七寸皮,然后将之串上树枝,放在篝火上炙烤。等翻了几次面后,他再把灵植的叶子捣碎,将晶莹的粉末全撒在两张七寸皮上。
七寸皮看似略薄,却在篝火的炙烤下不断渗出油脂,纷纷滴落在已然碳化的树枝上,呲呲作响。
霎时间,焦香四溢,待到那一把晶莹粉末洒下,一股子辛辣直冲鼻腔,呛的李青笃顿时连连咳嗽,但头脑却一片清凉。
“陈师兄,这到底是——”李青笃不太明白陈喰正在做什么,可话音未甫,他就被李红霁一把推开。
李红霁的衣衫破损严重,只能一分为二遮住上下,不得已显露出款款腰肢。
腹有三壬、脐阔且深、筋骨不漏。
“拿去。”
陈喰仅瞥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再看,只能转过头,将手中的黑白蛇皮串递给不拘小节的女子。
现在的李红霁,眼里只有串串,已经顾不上用斗篷遮掩身躯。她先是嗅了嗅,在闻到一股子辛辣焦香后,看向了陈喰。见他面色平静,神色镇定,当即不再迟疑,果断将串上的蛇皮吃个干净。
“这就......完了?”李青笃见状,不禁脱口询问,想要好好确认一下,毕竟眼前的处理方法,与他所知的简直天差地别。
这种时候,李红霁哪停得下来?飞快吃完立刻盘腿而坐,闭目内视。
李青笃倏地收起那些追问的话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妹妹。略微等待了片刻,盘坐在地的李红霁突然仰天望月,一双星瞳焕发月白流光。
与此同时,高悬于夜空的明月,仿佛在与她呼应,缕缕月华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入她的双眸。
月华似烟,逐渐如水。李红霁没有丝毫停歇,始终在接引月华,而她的身旁早已一片寒霜,就连靠近岸边的湖水都冻成了冰,迫使陈喰和李青笃不得不退避三舍。
李青笃一开始还挺惊奇的,甚至有些惊喜,本来觉得陈喰年纪轻轻未必靠谱,但看到了李红霁的变化,他才终于有些认可。不过现在,他反而担心起妹妹的状态,若是还不停止,她李红霁都得冻成冰棍。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炁海,竟逐渐开始凝结,震惊之余刚想询问陈亲传,却发现凝结已然消散,炁海恢复如初。
“这是......?”
李青笃不明所以,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抬头再看李红霁,发现她已经断开了月华,周遭的寒霜也尽数融化,急忙上前询问:“你怎么样?”
李红霁则径直走向陈喰,对他恭敬一礼,谢道:“此番多谢陈师兄,回去以后定当奉上三枚舒灵丹。”
“你成了?!”李青笃的心里早就觉得有戏,但不敢确定。现在自家妹妹这么一说,必然是成功了。
李红霁点了点头,欣喜道:“月华颇为神异,竟能消减炁海里的毒性。”
“还有这种事?”李青笃上下打量着自家妹妹,见她开心的神情不似作假,转头向陈喰道谢:“陈师兄当真是神乎其技,年纪虽轻,却能改良历代前辈试出的秘方,怪不得能获老祖看重收为亲传。”
“青笃目光短浅,质疑过陈师兄,还请恕罪。”
言罢,李青笃对着陈喰郑重一礼。
“不必客气,”陈喰略显谦虚,随后指向湖边的荡海金猊,笑道:“你们为双首玄蜧而来,那只金猊就归我了。”
“理当如此。”
得偿所愿的李红霁,与被救一命的李青笃自然都毫无异议,两人径直朝双首玄蜧走去,看看能否找到些有用的部位,拿回去带给陈炼炼制灵器。
陈喰走向荡海金猊的尸身,这只莫名来到观月脊的异兽颇为奇特,尤其是那两只肉囊,内外空间感不一,倒是值得带回去。
不过,两只肉囊对陈喰来说实在有些大了,不方便携带。
当他颇为苦恼的时候,炁海之上的小鼎一动,一点青翠灵光顺着他的手掌渗入两只肉囊,还化作两个一模一样的奇异符文。未等看清,便隐去了。
陈喰还在奇怪,忽地心有所感,觉得眼前的肉囊与自己有了一丝奇妙的联系,不自觉地伸出手,两只肉囊竟奇妙地缩小,如同米粒一般,飞到他的掌中。
这下可把他惊到了,忙转头环望,发现李红霁和李青笃并未注意,才松了口气。
“这小鼎,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想我所想......”
所幸也不是坏事,陈喰没再继续深究,但为了保守秘密,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材料,肉囊瞬间变回原样。
就在此时,远处的李青笃手指湖面朝他大喊:“陈师兄,起雾了,我们快回陈家堡——!”
“起雾了?”
陈喰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的确看到湖面上泛着些许雾气。尽管十分稀薄,但在月光下特别明显。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红霁就已经骑上坐骑,牵着另两头四足巨鸰赶到面前。
......
目睹三人离开,暗中观察一切的陈歌与陈烈,以及一位身披羽毛斗篷的老者,从一处漆黑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陈烈蹲在双首玄蜧的尸身边,仔细检查着这头异兽的残骸。以前,他曾率队来到这里,捕猎过它的同类,可那份好不容易收获的材料,却被人轻易丢弃。
尽管尸身只剩下小半截,而且最重要的部位也已经被切除,但他依旧一寸一寸的查看,生怕遗漏什么细节。
“李红霁成了,看来这位老祖亲传的确有点本事,”陈歌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陈烈,手中羽扇指向远处的荡海金猊,“你不去瞧瞧那只怪物?”
“不必了,”陈烈站起身,望向荡海金猊,“这里我曾来过多次,从未见过那只异兽。这方面,他的确比我强。”
“这么快就认输了?”陈歌闻言,倒是颇为讶异。
“我与他,从来不是对手,”陈烈转身注视着陈歌,忽然笑道:“我负责捕猎,他改良秘方,本就相辅相成。倒是你,若是想接班,气度得大些。方才你若愿意出手相救,他必定感激涕零,以后说不定就会成为你的臂膀。”
陈歌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点头赞同:“有理,可惜了。”
“说起来,你方才为何不出手?”
“我?”陈烈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笑道:“嗬嗬,我从未到过这里,何谈出手?”
“哦?那你在哪儿?”
“今晚,我不是在屋里和你一起研修喰食之道么?”
陈歌轻摇羽扇,面带浅笑,扫了一眼两具残尸,继而笑道:“也是,今晚的确有些心得。”
“既如此,那早就点歇着吧,”陈烈看向飘在湖面上的雾气,面色逐渐凝重,“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说罢,他走向了漆黑的树林。
陈歌默默盯着陈烈的背影,然后转头凝视湖上的雾气,收敛起嘴角常带的笑容。
“......陈喰。”他口中喃喃,随即轻摇羽扇,从另一方向走进树林,而那位老者,始终紧随其后。
......
观月脊的峰顶,侯鹰和老头正俯视山脚的湖泊,看着两人从不同方向离开。
“这一趟,没白来啊。”等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老头不禁有些感慨,他回头扫了扫峰顶早已破碎的战场,再度开口:“那小子的本事倒也不错。”
侯鹰没有接话,老头也不催促,立于凛冽的山风之中,等待自家晚辈思考出个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侯鹰终于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若想安全吞食,就得照秘方来。不仅要用到辅料,操作之法也颇为复杂。咱们家的秘方里,处理时间最短的也需要一个月。他呢?把材料放火上烤烤,就完事了?”
“他娘的,比做菜都简单。”
“或许是辅料不同吧,你忘了那个外姓人,到湖里去过一次么?”老头不着急不否定,而是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许陈家这篇秘方本就如此。”
“还有,怎么解释他救人的事儿?”侯鹰摩挲着下巴,眉头拧在了一起。
“你就这么确定,是他救的人?”老头捻着胡须反问。
“二爷,您老别装傻行不行?”侯鹰撇了撇嘴,驳斥道:“那个外姓男人被吃掉以后,能逃的话早就逃出来了。至于那个外姓女,我不信她能做到,救人的那个,肯定就是他。”
“我也不信,陈家的秘方会如此特别。不管是什么缘由,他必然对异兽非常了解,甚至可能牵扯秘方。二爷我问你,你认识湖里的那头异兽么?”
老头闻言,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这就是非他不可的理由!”侯鹰的脸色猛地阴鸷起来,厉声道:“二爷,杀!”
“这种人既有脑子又有本事,绝不能留!你也看到了,连他们自己人都那么忌惮,可想而知他有多厉害,有朝一日等他成长起来,咱们侯家可就危险了。”
“现在正是机会,他身边只有两个外姓人。我拌住他们,二爷你上!”
老头捻须的手微微一滞,眺望陈喰三人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良久,他才缓缓说了句:“回去吧。”
不等侯鹰开口,老头继续说道:“家里传信过来,有一队陈家的飞骑从金枫口那儿进来了,叫我们做事小心点。”
侯鹰一愣,却依旧倔强,可老头还是不给机会。
“陈家的实力或许不怎么样,但他们的飞骑可是出了名的快。而且,现在起雾了,咱们和陈家不宜大动干戈。再说,这么好的苗子,老夫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陈家里不是有人排挤他么,那咱们就把他捞出来~~”
侯鹰闻言,似有所悟,嘴一撇手一摊,口中无赖道:“行~~谁让您老是二爷呢~~”
老头当即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又皮痒了是吧?等会回去给老夫把桌子都擦干净。”
一老一少,转身走下峰顶,逐渐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