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石昊抬头仰望那几乎站在月光中的少年，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一道不可跨过的鸿沟。
他们此时的距离，让石昊恍惚间觉得记忆中那亲密无比的几年像是一场梦境。
走在那条道路上的少年不经意间逃下来的一瞥，与记忆中那道冰冷的眼神不谋而合。
那年挖骨时，泪眼朦胧的他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想要求得他人的一丝怜悯，却只无比清晰的记住了那随意撇过来的冰冷。
那时的他太弱小了，什么也反抗不了。
纵使现在的他也并不弱，可比起这些成名已久的天骄，比起有着无数光环笼罩的石毅，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而在那条路上，少年在仍在前行，混沌气一路相伴，仿佛是在拱卫，更有大道之音传出，仿佛诸神在吟唱。
只是那条路被混沌气所遮挡，像是没有尽头。可走在上面的少年却依旧脚步沉稳，目光坚定。
“上古圣院……”石昊念道，毅然转身离去。
净土长老曾安慰他说，只要表现卓越，资质超凡，就能够有机会进入那条路。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对众人的鼓励罢了。
上古圣院数十上百年才开放一次，而这一次，补天阁选择了石毅，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够踏上那条路了。
既然进不去，他便不会让这样的事情烦恼自己。伸手揪了一下肩膀上毛球的尾巴，他又做贼似的，一溜小跑进了一个荒芜的院子。
这个院子已经没了人气，摇摇欲坠，夜晚的风轻轻吹过，带着门响起吱呀的声音，有些渗人。
院子的占地面积极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依稀间能看见当年辉煌时的模样，只是如今都快要坍塌了。
地上的杂草几乎长到了他的腰间，石昊蹑手蹑脚的走着，大大的眼睛时不时的转动着观察四周。
“这里不是祭灵住的地方吗？怎么这么荒凉？”越往里走，越显荒凉，就连杂草也逐渐变得稀疏了。
被拎着尾巴的毛球也像他一般，好奇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吱呀乱晃着。
不断的往前走，渐渐的，地面开始寸草不生。与此同时，他和毛球也感受到体内的神曦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丝丝的往外剥离。
“吱，吱！”毛球惊叫着，串到他的头上。
石昊身上符文密布，不断的抵抗消磨着那股神秘的力量。
他终于来到了园中园，这里的植被倒是正常，只是墙很高。
他刚刚推开门，就急忙双手合十拜道:“拜见祭灵！”然后就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
一片光雨中，映入双眼的补天阁祭灵竟然只是一颗趴在乱石堆上枯黄的葫芦藤。
大约只有五六米高，枯黄的叶子，老旧的藤条，周身遮掩不住的哀败之感。
院中被无数的光雨所笼罩着，可是他的叶子依旧枯黄，哪怕这些光雨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体内，却也阻止不了生机的流逝。
他的时日无多了。
眼前的葫芦藤，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衰败是不可逆的，可他毕竟存活了无尽岁月，即使已经日暮西山，也还是有莫名威严，令人心颤。
仔细观察间，眼前的葫芦藤就仿佛装着一个天地，要镇压过来。
石昊疑心面前的葫芦藤也是一个神明，可他不敢说。
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没见有什么异动。石昊便小心翼翼的往前踏出，又开始碎碎念。
“祭灵大人，我是补天阁的弟子，绝不是来冒犯您的……”
“祭灵大人，我怀着虔诚的心来拜见您。不是说每一个补天阁的地子都有一次前来拜见您的机会吗？你可千万别认错了人啊……”
“……”
他一点点的靠近，直到在那枯黄的枝叶下发现了一只泛着青光的葫芦。
“咦？这里有一个葫芦！”
这个葫芦与补天阁那位老前辈手中的葫芦倒是极为相似，只是颜色不同。
石昊感觉到在此处修行当大有益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祭灵:“祭灵伯伯，您不反对我在这儿修炼的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见葫芦藤不动，便当祭灵默认了。
石昊盘坐下来，在此处修行，的确事半功倍。他在心中观想原始真解，仔细研究着上面的符文。不知不觉间，竟仿佛有大道之音传诵。修行了不知多久后，他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在踏出院落时，他回头望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眼前的高墙上尚存斑驳的痕迹，像是文字在一字一句的记述着这无尽岁月中曾发生的故事。
这个院子中大抵有许多祭灵的故事吧……
他向来时的路而去，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阴风阵阵。而毛球也是浑身的毛发炸开，惊叫连连。
眼前的老人突然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月光下，头顶上插着的剑仿佛还在流血……
一双空洞洞的眼眸距离他的眼睛不过几寸，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石昊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古老服饰，头上插着一把剑的古怪老人是一个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的人。
“前……前辈……你挡我的路了……”石昊寒毛倒竖，不禁后退了几步。
只是那股毛骨悚然的气息再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还我剑来……”一双几乎透明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手指上黑漆漆的指甲看起来恐怖非常。
“啊！”石昊霍得转身，吓得尖叫一声，立即后退数十步，手指颤抖着指向老人头上的剑，“剑，钱不就在你头上吗？！”
古怪的老人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更加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还我剑来……”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机械的不像是人说的话语。
在虚神界中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此时也被吓得四处乱窜。
与此同时，石毅也已经走过了那条路。
眼前的大门金碧辉煌，携带着无数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站在门前，仿佛只是天地间一粒沙尘，如此渺小。之于天地，之于此门。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情形，石毅只是轻笑一声，便径直推开了门。
重游故地，不过是为了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