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景盛待她坐定,指着那个陌生男人对她说:“芝芝,这是韩昭,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新保镖。”
闻言,阮桃芝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只见他站姿笔挺,身形颀长,穿着保镖惯常的黑色西装和白衬衫,衬衫扣子规矩地系到最上面那一颗。年纪看着不大,约莫二十出头,剪着清爽的寸板,气质干净利落,墨眉星目,鼻梁挺拔坚毅。
要是加以收拾和包装,他这样的身形面相,完全可以签在她父亲的娱乐公司里做个偶像明星。
两人视线交叠,男人望着她的眼神清澈如水,神色坦然。新来的保镖她见得多了,看她的眼神或怯懦,或阿谀,或被她的容貌惊艳,总之都带了些复杂的色彩,像面前这人这般干净单纯的眼神,倒是少见。
蜻蜓点水的一瞥之后,她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暮景盛自顾自地向她解释:“芝芝,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德和园发生的事吧?”
阮桃芝微微抬眉。
其实至今,她仍不能清晰地想起当时发生的事。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前一秒她还仰头望着天上纷飞的大雪,下一秒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枪响,她下意识低头,却被身后的保镖们迅速掩护着拉走。被塞上车时,她直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男人倒在雪地上,身下一滩猩红。
后来听说,是有个保镖替父亲挡了一枪。
思及此处,阮桃芝再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莫非,替父亲挡枪的,就是他?
暮景盛继续说道:“当时爸爸的仇家来报复,要不是韩昭反应快,爸爸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阮桃芝安静须臾:“既然他这么能干,还是留他在你身边保护你更合适。”
“正是因为他能干,那么多保镖里就他一人反应过来,我才调他来保护你。”暮景盛语气不容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比起我,你的安全更重要。”
阮桃芝见父亲态度坚决,也不再做无谓推辞,把换保镖的事答应下来。
当日,就直接由韩昭载阮桃芝回市里。
在去往车库的路上,阮桃芝走在前面,韩昭紧随其后。他本是警方安插在暮景盛身边的卧底,当日的枪击事件警方早已得到线报,所以他才能率先做出反应,原意是借着此次机会得到暮景盛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这样才可能接触机密信息。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替暮景盛挡那一枪的结果,竟然是被调来做他女儿的保镖。这简直是弄巧成拙。
正想着,忽听得阮桃芝说:“你跟着我,有几件事必须记清楚。第一,我不会记住你的名字。第二,我没让你开口,你就得紧紧闭好你的嘴巴。第三,在我身边要像透明人一样,不要让我察觉你的存在。”
她说话的口气冷淡而疏离,令韩昭不由一怔。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阮桃芝,之前跟在暮景盛身边,偶尔也见过她几次,只是从未有过对话。今天是第一次,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很难让人想到她实际只有十六岁,深蓝色羊绒大衣下面,还穿着校服。
微顿片刻,韩昭回道:“我叫韩昭,韩非的韩,司马昭的昭,不难记。”他不想做阮桃芝的保镖,那只会令他离他的目标暮景盛愈来愈远。素闻阮大小姐出了名的难伺候,他要是能激怒她,令她主动提出换人,那他就可以回暮景盛那里了。
听见韩昭开口,阮桃芝脚步嗖地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如雪的肌肤上覆着薄薄一层寒意:“我刚才说的话,对你都是耳边风?”顿了顿,又说:“还是你自认救了我爸,所以我该对你感恩戴德?如果是,那你就想错了。替我爸挡枪是你做保镖的责任,就是死了,也只是尽责,对得起你领的薪水而已,没什么好感激。”
闻言,韩昭有些诧异地望着眼前那抹背影,长发及腰,几缕青丝在寒风中飞舞,侧脸的剪影,线条流畅得如画一般,在他还是学生的那个年代,这样的女孩,一定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温柔又可爱。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不仅是任性,还有些许冷酷。
清清嗓子,他回道:“我没有要你感恩戴德,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记住我的名字。”
阮桃芝继续朝前走:“没有用的信息,我不会去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