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挖苦我?”两人之间隔了一段,一人居在高位,一人坐于地上。
立雪不太懂,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她兄长是这般人,她也是?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她并没有做解释,而是反问了回去。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挖苦。更何况,在年幼时她只在人们口中听过这位长公主的名声。非要论,她和裴明玉,是并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想要杀了澹台鹤孤,得做到一件事。”立雪抿了口桌前茶杯的热茶。她低眸,是裴明玉防备的眼神,“要比他聪明——比他疯。”没有人比澹台立雪更清楚他的疯。从未有哪个兄长会把活的蟾蜍、蛇放到自己妹妹的被窝里;拖着好朋友的尸骨威胁她学乖点儿。他当官之后的几年,是立雪在府里最安心的几年,不用担心哥哥会捉弄她,不用担心衣服被剪碎。
直到那年,澹台鹤孤起兵造反,一举夺下皇位,翻身成王。
立雪觉得有些头晕,生病这几日她更是睡不好,夜里翻来覆去的醒来。
“你要复仇我不会拦,别祸害到我身上就是。”毫不避讳的说,她是想多活几年的。更进一步讲,她也没法拦。以澹台鹤孤疯的程度来看,复仇的种子种下还未发芽,就被他挖出来踩了个稀碎。
“我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她的确乏了,天气渐晚,黄昏登殿。
临走,裴明玉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管如何,那股恨意搁着很远,也能感受到。立雪想了想,表示理解。所有族人一夜之间死在自己眼前,连只猫都没被放过,就算是疯了,恨她也在情理之中。她试着这般说服自己,却还是有些气,但也不再想这事,想的多,脑子疼,身体也不舒服。
“阿鹊——”她朝殿外喊去,阿鹊从殿外跑进来,有些呆愣的看了她一下。
“带着秋水去御膳房,今日我想早些吃了晚膳,早些休息。”阿鹊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也不欲在主殿待着了,转身回了蜗居,她坐在梳妆台前,镜片中少女脸庞白皙,双眸如黑宝石,睫毛也长。立雪取下一根又一根发簪,每一根都是珠光宝气而华贵。乌黑长发散在脑后。
“殿下。”隔着帘子,两个少女端着晚膳。
“放那儿吧。”
“阿鹊,来帮我梳发。”晚膳放在了桌上,秋水识趣出了宫殿。
阿鹊拿起木梳,把长发往后梳,梳顺了,用红丝带绕好后打结。
“去给我端来吧。”
晚膳并未吃几口,她喝了几口参鸡汤便一口未动,“你拿去吃了吧,我要歇息了。”
她脱下一身华服,躺上柔软的床。
她闭上眼,渐渐睡去。梦中,她又回到那夜。时间往前,她回到候王府。
那时,她尚年幼,澹台鹤孤堪到弱冠之年。他生来与旁人不同,别的公子赏月作诗,一心做官。唯独澹台鹤孤,年幼时养毒虫毒蛇,活生生吓死了随身婢女。七八岁的年纪执剑,与人过招、招招指着要害。
夜深,立雪又醒过一次。她下意识要唤阿鹊,手悬在空中,顿住了。这一夜她不打算继续入睡,到了后头,也还是会醒。
立雪掀开了被子,推开了木窗,月色落进来。
天亮时,立雪已经睡了一会儿。终究挡不住困意,靠在床边谁去。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时,她缓缓睁开了眼,晨时的光,多少都带着点凉意。
“阿鹊……”她下意识唤阿鹊的名字,少女仍旧困着,脑袋一晃一晃,跪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