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7年
地球
赫尔索医药集团总部
“寄生植物？”
“对，寄生植物，”赫尔索娓娓道来。
“大多寄生植物通常自身不进行光合作用，寄生在其他自养生物身上。”
“我们通过基因工程复制与寄生有关基因，然后重组在农作物的染色体上。”
史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提问道：
“我理解，但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转基因农作物的生产方式，还是以光合作用的方式自给自足为主。这样能增产吗？”
赫尔索笑道：
“你这么着急啊，我不是还没说完吗。”
“这些基因重组时，会同时组装上在果实中特异性表达的启动子。”
“史明，你知道的。这会导致只有这些果实才会有寄生的能力。”
“这些果实相当于寄生在其它器官上。”
“比如那些番茄，可以通过藤蔓分解树干里的纤维素。这样生长出的植物，躯干里有机物基本全部集中果实里了。”
“唔，”史明思考着：“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树干全是空心的。”
“你说的没错。”
“那土豆树的设计就是用树干替代苗，毕竟苗含有的养分实在是可怜？”
“这不完全对，”赫尔索顿了顿：
“寄生植物的培育是从多方面考虑的。比如，土豆长在树上是为了减少原先那些土豆天敌的捕食。”
史明这才想到，患上饥饿症的不止人类。
动物对植物的过度捕食也同样加剧了饥饿危机。
只是史明没想到，
大名鼎鼎的赫尔索公司，
其主营产品的设计居然这么蹩脚了。
这样的设计方式未免也太绕远路了。
“话说，这产品为什么要叫纤维素代餐？”
“你们又不是所有寄生植物都是以分解纤维素的形式寄生的。”
赫尔索尴尬地撇撇嘴：
“这些代餐我们对外宣称是植物再加工的，但寄生植物的本质，我们并没有对外公开。”
“纤维素的名字是第一次试吃产品的那帮人提出的，吃这玩意简直像嚼树皮。”
“后来就这么取名了，这样也防止大众对代餐里的植物产生不必要的好奇。”
“……”
史明有些无语。
“虽然我们这项技术的确还不成熟，但我认为它很有潜力。”
“为什么？”
“我最初研究的时候，是从生态系统的角度考虑的。”
赫尔索搓着手里的土豆。
他的皱纹爬满了眼角，瞳孔就藏在深陷的眼眶中。
凝视着远方，眼里的尽是深邃的黑。
“我几乎可以断定，地球现有的全体植物是无法支撑整个生物圈的能量供应。”
“越是高等的动物，越快灭亡。”
史明沉默了，他知道伯父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但寄生植物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它们兼具植物的生产与动物的捕食能力。”
“如果高等动物大量灭绝，它们也许能承担起那些动物的职责。”
“我思考了很久很久，这大概是唯一拯救人类的可能性。”
史明点点头，在伯父眼中这个科研项目的重要性必然非同小可。
可伯父，为什么让自己这个公司的外人来参观呢？
赫尔放下土豆，非常严肃地说：
“史明，我想让你担任的，就是这个项目的主管。”
“为什么！”
史明没有问出口，但他同样感到震惊。
自己对基因工程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动物上，
这点赫尔索伯父肯定清楚。
伯父是一个很有使命感的人，
他绝对不会为了私人情感把一项可能关乎人类命运的项目交出去。
但为什么是自己？
“史明，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
“从那样的生活里走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正是因为这个项目太过关键，所以非你不可。”
“我？为什么？”史明还是不解。
赫尔索苦笑着说：
“想让寄生技术拯救人类，不是寻常的想法就能实现的。它需要天马行空的创造。”
“但我又无比清楚，寄生技术非常危险。”
“对它和基因工程的开放性创造极有可能失控，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对这项目寄予莫大的厚望，与更为厚重的担忧。”
“在压力下，前任主管们最终都选择了离开。”
“如果想让这个项目完成它应有的使命，就必须用人不疑。”
“我斟酌了很久，一直物色不到合适对象。”
史明沉思，许久提问道：
“那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罗恩的女婿。”
赫尔索坚决地断定：
“你的老丈人是我见过最无私的人，他几乎把一生献给了世界。”
“而你是他的后人，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相信我？史明不解。
妻子死后，
他就像根燃尽的薪柴，
再无热情，只剩下一撮死灰。
赫尔索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
“史明，我觉得你会比我更理解肩负未来的使命。”
“我是把老骨头，无亲无故的。”
“不知道明天与死亡哪个来得早，也不在乎。”
“但你不一样，你一定会在乎未来的。”
讲到这里，赫尔索的声音变得低而长，话里满是慈祥。
“因为你的女儿要在那里生活啊。”
这一句话，隐隐地刺痛了史明。
他这几年没少见过女儿，但无一例外，都是在自己的梦里。
永远见到的一直那个还留在过去的女儿。
他根本没考虑过未来，因为他看不到未来。
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女儿的。
他已经没法负担起骨肉的未来。
“能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吗？”史明低下头，他的自卑让他不敢轻率地承诺。
赫尔索点点头，说：
“没事的，孩子，这事不急于一时。”
“先见见你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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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明站在门前，心脏怦怦地跳。
女儿小时候可一直是妻子带大的，而自己总在外工作，很晚才回来。
如果女儿没认出他是谁？
如果女儿不愿认他这个父亲？
他站在门口，久久不敢开门。
此时，他无比的希望妻子站在身边，
由她打开门，然后看到女儿兴奋地跑出来，
母子相拥而泣，而他在旁边注视着这幸福的一刻，
他会同时接过妻子和女儿伸来温暖的手，回到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现在等待他的，
只有眼前这个冰冷的门扉，
与远在他乡的装着妻子的小盒。
他抱着等同于死亡的决心，
推开了门。
他看见一个戴着耳机的女孩坐在椅子上。
她望向门口，摘下耳机。
她盯了很久，才犹豫的开口：
“爸爸？”
“对，对的，”史明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史明向前走了几步。
他蹲下，用手接住了，奔向他的女儿。
他的手无所适从地拍着立秋的背。
他感觉到怀里的分量比记忆中多了些，
“你长大了呀……”
史明用力眨着眼，不让眼眶里的那些流出来。
“爸爸回来了。”
立秋的声音里夹着些许哭腔，但更多的是属于孩子的安心。
“妈妈也回来了吗？”
刹时，史明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