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萧如何能料到这宫婢会这样说?他拿捏了她的家人,向她许下荣华富贵,却从未说过允下如此重利的话。她刚刚的一番话虽然不实,却在昭帝面前坐实了他的罪名。待他想伸手掐死唐缓时,已经被侍卫押住拖走。
昭帝疲惫地挥了挥手,有宫人上前,开始清理场地,亓芊有些担忧地看着唐缓,唐缓却看着亓萧的方向,突然一笑,就着满嘴血沫高声道:“太子殿下,事已至此,莫怪我要道出事实了。”
拖行的侍卫在昭帝的示意下停了脚步,亓萧重新被带回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半伏于地的唐缓,却见她抹了抹嘴角,强撑着慢慢站起身,混进山风的声音似从天边飘来:“太子殿下曾处心积虑,四处寻找过毒.药,如今这毒.药难不成用在了自己亲生母亲身上?陛下不如去东宫搜寻一番,说不定会找到能救皇后娘娘的解药。”
“你这贱人,血口喷人!”
唐缓的语气平静,出口的却尽是诛心之言,亓萧大吼一句后挣扎着要冲过来,却突然被泉江王抵在地上死死掐住了脖子,“你这畜生,竟然给母后下毒,你简直枉为人!”
泉江王似乎已经失了理智,他是嫡次子,身份仅次于眼前的兄长,此时愤怒、嫉妒与一直以来故作谦让的憋屈交织,让他一向埋于心底的恶毒念头渐渐膨胀起来。
若是……他了结了眼前的人,他就是太子了……兄长毒死了母后,他便杀了他,正好为母后报仇!
手起刀落,亓萧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与自己一母所生的胞弟,只觉身体渐渐凉了下去。他的血溅出很远,喷了泉江王满脸,他用袖子抹了抹,红色的痕迹留在白皙的脸上,一时间竟面目狰狞起来。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众人心中明白,亓萧即便罪已至死,也应当审后再决,如今这样没名没分地死在泉江王手中,一半是因为泉江王的私心,另一半何尝不是因为昭帝的武断与猜忌。此情此景,不知昭帝是否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今日的祭祖定然不会再继续,只待昭帝下令,众人便可回城。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却无人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本以为今日之事终于告一段落,昭帝率先起身离开,然而站起来后整个人不由地晃了晃,身子一沉,又坐了回去。待他想再次起身,身体却如瘫在椅子上一般,力再难从心。
随侍宫人赶忙去寻太医,泉江王上前关心道:“儿臣刚刚过于莽撞,若叫父皇受惊,还请父皇责罚。父皇可还好?”说着,跪在了昭帝跟前。
昭帝身体突然不适,心下正有些烦躁,见泉江王如此说,心气顺了些,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又道:“瞧瞧你的脸,成什么样子。”
泉江王赶忙低头,恭声道:“儿臣这便去清理了。”
亓芊见泉江王要离开,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挡在了唐缓身前。
“泉江王这一走,谁知先着手清理的到底是不是他的脸,抑或会不会只有他的脸?父皇,今日天气瞧着不错,不若将其他事一并做个了结。泉江王既然来了,便莫要急着走,谁知今日过后,你要清理的脸面在还是不在。”一出戏看完,亓芊终于开了口。
不知为何,昭帝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压下不适感,故作不耐道:“若有事,且回宫再议。”
“呵,若能撑到回宫自然好,只是,泉江王此时应当急着去吩咐埋伏在暗处的侍卫撤走,若是此时叫他离开,岂不是见识不到泉江王手下的这一支精兵了?”亓芊瞟了泉江王一眼,“父皇不若派暗卫去外面寻上一寻,也好叫众人欣赏一番王爷练兵的成果。”
事关自身,昭帝丝毫没有犹豫,马上差人吩咐下去。泉江王见此,不由地向昭帝走近几步,刚想开口辩解,便懊恼地听亓芊又开了口:“父皇,儿臣劝您最好离泉江王远些。儿臣今早才得知,王爷面圣时衣裳熏的香配上去年给您特意换的药,那可是能要了人命的东西。”
泉江王额角发紧,只觉亓芊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也是句句诛心。即便她所言不实,也足够在昭帝心中种下疑虑,更何况,她言及之事竟一件不落全是事实。
“混账!”昭帝动了真怒,“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朕传来!”
“父皇莫要信她,她是在挑拨!”没想到他计划的变故会全部生在亓芊身上,泉江王虽然嘴上辩解,心中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儿臣每次见过泉江王之后,便会略感不适,上个月终于想到差人去查上一查,巧的是今早得到了回复。本想回宫后再禀报父皇,但刚刚见您身体不适,想是与此也脱不开干系,便索性在此言明。是真是假,父皇叫太医瞧上一瞧便知。”亓芊走至泉江王身侧,手指捻了捻他的衣袖,“不过想想也不奇怪,父皇您瞧瞧,您原本好好的十一个儿子,无论长幼,不分嫡庶,如今除了泉江王,应当便只剩下无时无刻不惹您生厌的广邑王了,如此看来,泉江王仗着皇后的宠爱,倒是颇有您当年的风范了。”
这话说的太直白,直叫在场之人心思各异。蒋皇后虽人在后宫,小动作却一直不断,此事昭帝早已知晓,他只是不敢相信这母子二人竟有胆量算计到自己身上来。亓芊的话昭帝在心中信了五成,此时恰好有宫人回报,坐实了外面有泉江王手下埋伏一事,直叫昭帝面沉如水,险些气死过去。
太医院随行的院使六人上前施礼,却被昭帝打断,只叫几人马上查验。待几人查验完毕后,六人的结果十分一致,结论是亓芊所言非虚。
昭帝狠狠拍了拍座椅扶手,吼道:“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