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个问题。”
秋索咳出一口血,胸前的伤口痛入脊髓,但他语气如常,“什么是乐土联合会?”
“艺术家”轻笑一声,并未回答,而是将手中长枪猛地贯穿了秋索的侧腹。后者再难直立,靠着腐朽的墙壁瘫坐在地。
如果秋索尚有余心观察,他就会发现这一枪的位置、伤口形状都和自己刚才捅那一下如出一辙。
“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小伙儿。不过你该荣幸,即使在老玩家中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艺术家”不紧不慢道,“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下一枪刺在哪里最好看?”
“……”
秋索没有回答,对方也并未期待他回答。她让枪尖轻轻抚过秋索的身体,像一位画家在思索如何落下杰作的第一笔。
片刻之后,枪尖停在了秋索的右膝上。
“这里就不错。”她的声音带着愉快,“那么,和你的半月板说……”
后面的话,秋索没听到。他的视野忽然坐上了失控的跳楼机,猛然前倾、下坠、翻滚,而后迅速变黑。
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秒,他只看见一具无头的黑衣尸体顺着墙体滑下。那是他自己。
……
“艺术家”看着骤然没了头颅的尸体愣了一秒钟,然后将手中长枪狠狠刺向某个黑暗的角落。
一只白骨构成的手从阴影中凭空长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枪头。而后阴影涨缩蠕动,眨眼间凝结为一袭破碎的宽大黑袍,以及两条白骨手臂和一柄弦月般的镰刀,镰刃上血迹未干。
“你这是什么意思?”“艺术家”的语气极其恼火。
“哎哟~小猫生气啦?”黑袍下传来活泼的女音,正与那名死神如出一辙。
“我说过别那么叫我吧。”猫女用翡翠色的眼眸狠瞪一眼那团悬浮的黑塑料袋。
“好吧好吧,对不起你啦,‘艺术家’小姐。“死神”轻笑,“我这人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
“那你就不该喊我过来。”“艺术家”在面具后翻了个白眼,“让别人受苦是我的天职。”
“哦哦,那搞艺术呢?”
“……那是本职。”
“好啦别计较这点语法错误啦……外头应该也完事儿了,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飘)出木屋。外面的激战已经结束,狼的右爪被那把剪刀钉死在地上,头颅已经崩碎了一半,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渗入土壤之间,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证明了这是猎枪的功劳。
而就在猎人与狼身边,站着一个驼背的身影——那是一个长着老鼠头的男人,或者说,一只直立行走的巨大老鼠。它身材纤瘦如竹竿,裹着一件脏兮兮的暗绿色大衣,兜帽盖住了半张狭长的鼠脸,上面还开了两个给耳朵准备的洞。
“你俩可真慢。”鼠人撇了撇嘴,声音是三四十岁的男性。
“还不是小猫非要宰个人玩玩嘛。”
“请你不要用‘玩玩’这种轻佻的词汇,艺术创作是一件崇高而严肃的事。”“艺术家”反驳道。”
“随便你喽。”“死神”转向鼠人,“你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放心。”鼠人得意地缕了下胡须,随后将手(爪?)伸入衣袋,取出一块黑色的、大约橡皮大小的东西来。
一块芯片。
“干得漂亮,小偷君!”“死神”兴奋地接过芯片。
“我说过别那么叫我吧?!“你俩的反应真是如出一辙……为什么就没人喜欢我取的绰号呢?”“死神”用萝莉抱怨着,“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嘛?小耗子?鼠鼠?一只耳?还是……第二十二席?”
“……怪盗!你给我好好叫代号!”
“好的鼠鼠,知道了小偷君。”
“你丫——”
“好了一只耳,别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死神”笑着摆摆手,“赶紧过来吧,老赌棍只能屏蔽那些监视器十分钟,等那些绿衣服狗腿子过来可就不好跑了。”
“怪盗”不满地嘟哝了一声,和“艺术家”一起上前,分别站在“死神”的左右两边。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几还驼着背,而“艺术家”身材高挑,“死神”则半飘浮于空中,因此两位女士都比他高出将近半个头。
“死神”一左一右地抓住二人的肩膀,转瞬之间,他们便消失无踪。
……
秋索睁开眼,被斩首的恐怖犹在脑海。
在游戏中死亡果然不会真的死去,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出局”了。
那么,这是哪?他打量四周,似乎是一道由古老的石砖堆砌而成的门廊。之所以能看出其古老,是因为上面苔藓密集如放了三个星期的蛋糕上的霉菌。
整条门廊只有一道两米多高的石制大门,门旁是张接待处或吧台似的木桌,一个褐发姑娘正站在桌后,微笑着望定他。姑娘身穿某种样式类似制服的绿衣,那翠绿鲜艳如把早春的草原披在了身上。
“秋先生,很遗憾,您被淘汰了。”绿衣女的微笑标准如标本。略显机械的语气,类似的话她显然早已说过不知几百还是千万遍。就像她那如同被胶水固定的笑容一样,没个几年是练不出来的。也许她生前就是个接待员或者空姐。
“所以,你是谁?”他冷静地发问。
“我是木环的工作人员,员工编号0429,负责接待所有本局游戏中淘汰的玩家。”
“木环?”秋索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如果您想问我什么是木环,很抱歉我无法回答。”
“意料之中。”秋索点点头,“那么你也是玩家?这里是什么地方,冥界中的冥界?”
“我当然是玩家。”0429回答,“这里是出局玩家的休息室,而我是这场比赛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不过我得先按流程念一遍这个。”
她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档案似的打印纸。“暗钉,当前得分15,排名第一,淘汰者:唐诃。秋索,当前得分12,排名第二,淘汰者……”
0429忽然顿住了,她那一丝不苟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扭曲。
“淘……淘汰者……”
那张档案上,这一栏后面用动脉血般颜色的文字拼凑成一句话。
“乐土联合会到此一游,木环的菜青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