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北宸讲完自家妹子的又一惨绝人寰地成功开罪皇亲国戚的伟大壮举后,牧清眼珠子瞪的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噎得半天喘不匀气,心下兀自纳罕,几个少年恣意行事,怎么一直埋首军务、在京中纷繁复杂的关系网中一直保持距离不亲不疏的老李也跟着胡闹,绝不可能是维护自己女儿这种愚蠢幼稚理由。
宝儿则一直处于某种癫狂的兴奋之中,缠着自己的原主子一遍又一遍的讲刚才场间的全过程,面若桃花,双手紧握抱在胸前,好像刚才被搭救的是她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喊:“我家主子帅到人神共愤啊!打脸南境的地主少爷小姐的嚣张气焰啊!”但当牧清木着脸告诉她,那南境的地主小姐正是未来的太子妃时,她又开始愁转百结,不迭的告罪自己没有好好的提醒主子。
北宸偷偷的看向牧歌,此刻她侧颜与晚霞相得益彰,鼻梁凊挺秀直,眸子熠熠灵透,依旧神色笃定淡然,好像刚才场间那个挺身而出与人咄咄相对的少女和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忽地牧歌回头,唤李赟和宝儿快行,北宸赶紧将眼神望向别处。
三日后,四更天,北境别府的院门被拍了个震天响,黑子满脸怒气的跳出墙外,看到门口站的是小王女相熟的李小姐,慌忙又从墙外跳回门里恭敬把门打开,李小姐也不含糊,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内院冲去。
果然,那鬼女子还在书房里倚着书架翻一本不知哪年月的泛黄旧书,李赟上前劈手夺下:“走,五更放榜呢,还在这杵着干嘛。”
牧歌慌忙把书夺回来看有没有弄折书页:“考都考完了,放榜有什么可着急的。”
“我当然不急,就是替技勇里差点用石头砸脚的某人急,你就不想知道你究竟过没过?”李赟想拆开某人脑壳看看是不是被书糊住了。
“考都考完了,急也没用。”牧歌耸耸肩,刚又准备把书翻开,就被李赟不由分说的拉出门一路小跑塞到了门口候着的马车里。
城北郊的书院,人群熙攘,灯火通明,书院前的照壁被等着看榜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赟拉着牧歌在人群中逡巡良久找不到立足之处,两人灵机一动,爬到书院对面道旁的老枣树上,虽远但视野开阔,二人精于骑射都目力极佳,于是坐定树上待榜。忽听三声洪钟悠远荡鸣,书院的红木门吱呀打开,两名教习抬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汉白玉石板出了院门,本来拥挤不堪的人群,像潮水般往两边退去,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两名教习一路来到照壁前,小心翼翼把汉白玉石板抬起卡在照壁预留的张榜处,瞬间人潮又涌到了照壁前。
牧歌奇道:“书院好大气派,我还以为放榜就是贴一张纸呢。”
李赟笑道:“早年间是贴张榜纸的,但总有激动到发狂的人看见榜纸就撕下来先睹为快,所以后来就弄成碑榜了。”
牧歌听了不禁咋舌,看那些人们争先恐后的红着眼往照壁边挤的架势,放一张榜纸确实不太牢靠。
李赟凝神往碑文上看去,从最后一名慢慢上溯,看了几十个名字都还没找到牧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头皮发紧,喉头犯涩,小心掂量着用词说道:“其实进不进书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看书,回头我想办法把摘星楼的书慢慢给你借出来看就是了……”
牧歌知她心意,心下一暖,手上却重重的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我名字不是好端端和你在一起么,喏,第二排。”
李赟大喜,赶紧抬头往碑文前面看,方才她只道牧歌成绩险之又险,所以先从后面找她的名字,哪里想到牧歌居然能入了榜,名字居然还和自己一般靠前,大喜之余又觉不可思议:“你技勇考那么烂,居然能排名这么靠前?!”
牧歌粲然一笑:“估计是我的文试还不错。”
李赟想起牧歌天试的惨淡也不由失笑:“那估计也只有文试能翻盘了,你看,第一名是初岫。”
牧歌也看到了,点了点头,“不过说起来,南境人真是相当自信,居然没一个人来这里看榜。”两人又八卦的找了找青莺的名字,果然也赫赫写在榜中央的位置,李赟咂摸下略干的嘴皮:“修为最末的也能排到中间,南境人果然有些骄傲的资本。”
此时照壁前已一片混乱,有中了榜吆喝着家丁回家报喜的,有就地扯上爆竹噼里啪啦的,有同进的相约着要去吃酒祝贺的,更有名落孙山哭天抢地的,更多的是面如死灰步履沉重的往回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