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要进宫,宝儿急的火烧火燎跑前跑后,衣服发饰捧了一套又一套,在牧歌身上比来比去,牧歌仍是按部就班的看书打坐练箭,草草吃过午饭又来到书房时,发现书房门不知谁用大锁链子锁上了。
牧歌正要喊宝儿问问,宝儿苦大仇深的冲过来护住门:“主子,今天奴婢斗胆把书房门锁上了,等您御宴回来想怎么看便怎么看,主子您就随宝儿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下吧。”
牧歌奇道,“晚上才出门,你让我沐浴一个下午?”
宝儿头点如小鸡啄米:“半天功夫够紧张了,按说应该净身洁发熏香三日的,主子你衣服还没试,万一哪里不合身,您也从没让宝儿给您妆过发,宝儿还得试着来,真真急死奴婢了。”
牧歌看着宝儿一脸你要进书房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视死如归样,忍不住噗嗤笑了:“瞧你,跟上阵打仗似的。”
“主子说的极是,这宫宴可不就是贵媛小姐们的战场么,特别是这中秋宴,除了新年宴就数中秋宴规模大了,连外派官员留京的家眷小姐都要参加,哪家夫人小姐不是卯足劲打扮自己盛装出席?面圣时讨得陛下和皇后欢喜,没准能指个可心的婚事……”
“你们京都里的女孩子天天净想着嫁人么?!”牧歌满脸的不可思议。
宝儿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主子!小姐们不想着嫁个好人家还想什么?娘家再好也不能呆一辈子啊!”
牧歌不想宝儿为难,随她进了暖房,一个硕大的圆木桶放在房中,冒着氤氲的热气,上面漂浮着碧色的荷叶,牧歌刚要把脚放进水里,听见宝儿说,“主子,第一道莲叶水,去污涤浊。”慌忙把脚收回,“什么,第一道,到底洗多久啊!”
“还有第二道玫瑰水,增香闭汗,第三道桃花水,面色如绯啊。我的好主子,您就听了我这回吧。”
牧歌怨气冲天的进了浴桶,这个宝儿,都从哪听的这些破规矩。过了一会儿,她就不再腹诽了,氤氲的温香水汽像迷了眼似了,眼皮挣扎了几下又无奈的闭上,竟睡着了。
一旁续水加温的宝儿眼圈有点湿:“我家主子放着好好的北境公主不做,天天狠命折腾自己,别说美容觉了,就是囫囵觉也没怎么睡过,京城里哪家小姐像她对自己那么狠的。”
等到觉得牧歌解够了乏,才轻轻把她唤醒,伺候她换好了内衫。
等到更衣时又犯了难,牧歌看着宝儿抱来的一堆各色薄衫裙觉得那些都不能称之为衣服,挑了最后挑了一件纯白没有过多装饰的纱裙,等到妆发时,她不肯再让宝儿帮忙,自己高高束起长发,只选了个菱纹发带权作装饰。
折腾了半天,宝儿也拗不过她,只得安慰自己,公子堆里我家主子最俊,小姐堆里我家主子最帅。
薄暮时分,一行人来到宫门,早已有人候着专司验看身份,引领入宫,宝儿又求爷爷告奶奶的让牧歌到了宫内活泛一点,哪怕不多说话,多微笑也是好的,絮絮说了一箩筐,又嘱咐三王子多操些心,才满脸担忧的望着牧清和牧歌入了宫门。
宫阙不知起于何年,经年岁久,天家气派挟着千年历史风尘威严无匹。跨入宫门,牧歌突然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她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还有人在她本澄净空明的灵台上掀起一股警意。
她顿住脚步,四下张望,巨大的青石砖墙,明黄的高大屋顶,檐边雕着的各色瑞兽,没有任何异样,也许只是自己心神被天家威严摄住了吧。
牧清疑惑的回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继续前行。
接引的宫人一路无话,只是到了御宴所在的寰宇殿前才拖长声音通传:“贵霜北境,三王子牧清,四王女牧歌觐见……”
又有两列宫女迤逦而来,各自引了牧清和牧歌到了大殿两侧就坐,原来殿内男女是分开的,男子在北侧席,女子在南侧席,两人在殿中分开时,牧清神色焦急,妹子第一次来可别出了什么岔子,牧歌倒不为虑,随着接引宫女坐到了南侧上首。
匆忙落座的两兄妹都没注意到,他们进来时本来互相寒暄客套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世上美人很多,有明艳动人的,有娇憨可爱的,有珠圆玉润的,有身姿曼妙的,而北境的美人,从来都是宛如无暇玉璧,通透,玉立,清朗,仿佛仙界的灵童来世间只是游历,转眼又会到了别处,世间再难觅芳踪,就像当年那位一样。看到她时,你完全不会去想她来自哪里,是哪家的贵女,她就是她,只能看到她,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