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纹身？”我一边把转印好的图案印在合适的位置一边问他。
“嗯，第三次。”他淡淡答道。
我对着他上半身扫视了一眼，除了胳膊上不太明显的略小的荷花图案，看不到其它的了。
瘦弱的身躯，肋骨像菜市场的猪排一样，根根分明，清晰可见，面色依旧苍白，眉眼却生的好看，是我喜欢的样子，但是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人是鬼，毕竟看起来很虚弱。
“手针会疼一些，时间也会长一些，趴在这里躺好，旁边有水和饮料，还有小零食，疼的受不了和我说哈，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
我照常叮嘱到，甚至担心的多看了两眼。
“没关系，我喜欢享受疼痛的感觉。”他语气温和却带着略微释然。
我虽理解，但是废话懒得说，一边整理手针，一边把色彩瓶放好，戴上手套，酒精消毒，一切准备就绪。
转印的很清晰，狐狸的毛发线条特别多，我看了看他，向着白皙的皮肤扎去。
似乎不需要多余的色彩，红白相间就是最好的颜色，血珠渗出，针起针落，密密麻麻，我觉得手好酸，躺在台子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声响，倒还行，还算能忍。
刺破皮肤的感觉是什么样儿的呢？我学了一年多了，从未在自己身上试过。
但是皮肤破的感觉我很清楚，冰凉器具接触皮肤的瞬间，仿佛是闸口决堤，又或是闷热的天气下起暴雨，疼痛感刺激着神经，大脑在疯狂叫嚣，血液流淌出来的时候，与之一起流出的还有压抑与美好，悲伤与希望，快乐与恐惧，抑郁与天堂。
也许他说的喜欢疼痛便是如此吧。
我一边擦拭血珠，一边扎戳，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只扎好了两只狐狸耳朵，而皮肤的触感愈发粘腻，白皙的皮肤似乎蒙上了一层薄汗，汗水的咸刺激着皮肤，针头的重复扎戳，这人还能不吭声，我其实蛮佩服他的。
我默默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个度。
“休息会儿吧，我有点儿不太适应这个角度，我把床台调高点，您可以先下来。我找了个借口，趁着休息的空闲向林舍求助手针怎么快点儿纹完。
“好的，对了，我叫胡彦，等会儿可以下手轻点儿吗？”男生语气中带着一丝尴尬与虚弱。
“抱歉哈，刚刚可能用劲儿太大，等会儿一定注意，我叫卜黎。”
胡彦苍白的面色微微泛红，额头覆了一层汗珠，看的出来疼痛让他心情极为复杂，但是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眉眼却有遗漏的喜色，舒展的眉眼更衬得出清秀的倦容。
“开始吧，疼的话喊我，我会慢点。”
午后的一切都是寂静的，甚至能听到胡彦的心跳声，随着我手针的速度加快，台床上的人呼吸喘气声愈发浓烈。
而我，势必要把眼睛扎完才会休息，便轻声安慰起他。
“马上就好，这个扎完，我们再休息会儿。”
“卜黎，其实还好，我差不多能体会到紫薇当时的绝望了。”胡彦疼的受不了，便调侃的说道，顺便趁着这个机会转移一下注意力，休息一下。
我撇了撇嘴，比林舍说话还不好听。但只能讪讪的笑笑，停下手中的动作。
“皮肤真好，触感也好，很适合纹身，像画布一样，相信我，纹完会非常好看的。”我没话找话的冲着胡彦说道。
“谢谢，我也觉得我天生就是艺术品，等待被雕琢。”胡彦说这话时，就像小孩拿着自己的满分卷子一样得意。
我心里暗暗想到，碰到我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天生就是艺术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天黑了，而我，又累又困，扎的手都快废了，再看一眼胡彦，这家伙眼睛闭着，除了眉头紧皱，没有其它异样，不知道是不是晕了过去。
“我要下班啦，明天再来吧，不要沾水。”我对胡彦说道。
胡彦躺着一动不动，没反应。
“喂，胡彦，已经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再纹啦。”我俯下身打量着他提高声音。
“晕过去了？还是不动？完了，不会讹上我吧。”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还是没反应，当下便拨了120，给他穿好衣服，便和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该死，以后纹身要加一条规矩，身体虚弱者一律不纹。
“谁啊，烦死了，大清早打电话，最好有事儿。”眼睛还没睁开的我，怒气冲冲的用手摸着手机。
“喂，卜黎，你看几点了，怎么还没去店里？”电话那头传来林舍的声音。
我顿时困意全无，我趴着在胡彦的病床边睡着了，昨天输液等到2点，我困的不行了，便在医院趴到现在。
我看了看胡彦，还没醒，不至于啊，低血糖了输了液应该会好点，我着急走，叫了一份外卖，在纸上留了我的电话放在桌子上便走了。
“你好，我来纹身。”
熟悉的声音，胡彦穿着干净白衬衫，休闲裤，手边似乎提着水果。
“你这么快就好了？我还担心你，也没收到你给我打的电话。”我寒暄道。
“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给你带的水果。”胡彦客气的说道。
“嗯…没关系，不用这么客气，今天吃饱了来的吗？低血糖的话下次口袋里装点糖。”我把前台的糖端到纹身台面前。
“对了，医药费和救护车费用帮我结下哈。”
我和胡彦加了微信，便开始昨天未完成的纹身，昨天纹的地方已经泛红，略微有点肿的样子，拿起手针，继续扎着线条，确实像是艺术家在幕布上辛勤耕耘。
“卜黎，好像没有昨天那么疼了，你下手重点儿。”
突出起来的一句话吓了我一跳，尤其是下手重点儿。
“不要质疑纹身师的手法，等会儿看结果就行。”我想起昨天的事情严肃的说。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是来寻找痛感的。”
“嗯，知道了，等会儿别哭。”
我不由得加重了力度，头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客人，指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