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路灯下那个昏暗的大门口,他有些失神。然后他看见她一步一步小跑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想得太多出现幻觉了?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是幻觉。
那人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跑了过去,车上下来一个人。
梁博!!
原来安亦宁的话,原来所有的猜测,都不会是空穴来风。
怎么可以这样?
原来你真的会巴结权贵啊!
可这个权贵,已经使君有妇。
林默从抽屉里拿出那方格子手绢,她已经将它洗干净叠整齐了。
她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却好象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想还的时候没有见到的机会,偶尔遇见的时候又没正好带在身上。
今天经理的那番话,在明暗之间,让她明白,不是身正就不怕影子斜的。这种带点桃色的故事总会让人浮想联篇,谁还会管它是真是假。
下了楼,就看见一辆车已经停在那儿了。她过去,梁博下车。
她说,梁主任,其实不用这样费事的专门过来。这条手帕一直没有机会还给您,今天正好您过来了,我就物归原主了,我是洗过了很多遍的,您放心。”
梁博看看林默。她脸上有一个大写的“窘”。他笑了笑,没有为难她,伸手接过那方帕子,“谢谢你洗得这么干净啊。”
“梁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能做到哪一步我希望是凭我自己的努力。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林默看着他的眼睛说。
梁博笑了,她想表达什么他是明白的。她说得含蓄却又坚定。他明白,她有她不敢越的底线。
“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的。”他笑着说。
一个人走了过来。
有人狠狠的推了梁博一把,他一个趄趔差点摔倒,晃了几晃才站稳。
林默吓了一大跳,她以为遇上什么喝醉酒的酒鬼了。她紧一步过去扶住了梁主任。
张奕看着他俩那么样的站在一起,火气就愈发的大了!
“不看看场合吗?”他冷笑着反问他俩。“不需要避讳一下吗?”
林默听到这个声音,才看清是张奕。他的话,尖酸刻薄带着嘲讽,他什么意思?他把他俩看成什么了?
林默转过头去,看一眼梁博。“梁主任,不用理他,您先走吧。”
梁博看看张奕,又看看林默。他停顿了一会,问林默,“你可以吗?”
“您先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她说。
他转身要走,张奕猛得在后边扯了他一下,“做事之前先考虑一下安亦宁!”
梁博回头一笑,他笑得轻有若无,“这事好象还轮不到你操心吧?”
他使劲甩了一下张奕的手,转头往车边走。
刚到车边,又回过头来对林默说,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
林默心里正一团乱,一时也没弄明白,他到底答应了她什么。
看见梁博的车走远,林默转头往大门里走,边走边对站在街边的那个人说,“你也回去吧,没事不要发什么酒疯。”
“我没喝酒。”他说。
林默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往回走。
“想要攀附也要找个合适的,不要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他恨恨的说。
林默的心一下子停住不动了,她的步子也随之停住不动了。
“随你怎么想!”她也恨恨的说。
刘月看一眼那个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几点回来的。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鞋在鞋柜那边,应该是回来了。
她推门进去,一屋子的酒气,几乎要把她顶了个趄趔,床上摆满了易拉罐筒。
“张奕,你这是干什么了!”她几乎要气得去打那个蜷缩在床上的人。
一边赶紧地去开窗户,一边忿忿的数落,“你到底认识了个什么人哪?弄得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朱什么迪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哪?嗯?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当了这么些年的兵白当了,连这个抗打能力也没有!”
张奕的头“嗡嗡”的大,母亲的话灌进他的耳朵,他烦燥的把被子拉起更紧的蒙住了头。
“你这是到底谈了个什么对象?不见人不见鬼的,你倒是领回来看看呀。至于你弄成这个样吗?我问了小林,她说她也不认识这个朱什么迪的,你从哪儿谈了这么一个对象呀?”刘老师一边收拾床上的易拉罐一边不停的叨叨。
“你问谁了?”张奕忽然坐起来。
刘老师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小林啊,就是那个林默默啊!”
身体轰然倒下,他现在是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从此之后,那个人,与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元旦过后,林默就时间上来说,就是虚岁三十的人了!
培训一个月结束回来,已经临近年关了!
林默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她虽不是小孩子了,但过年总应该买件新衣服的,还有爸爸妈妈的衣服都是需要买的。
在街边,她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忍不住的要了一根。
她站在马路的这一边,然后就看见了那个人。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个人了吧?感觉是许久了。
他今天没有开车,骑一辆山地车。单脚撑地,正在耐心的等红灯。他好象等得很专注,又好象有点失神的样子。
红灯亮起,她看见那个人,脚轻轻一抬,慢慢的动了起来。
原来冬日的阳光也可以这样温和啊。仿佛所有的人流,所有的车流,都在这柔光里,放缓了速度。慢慢地,慢慢地,全部虚幻成那个人的影像背景。
那个人,就这样,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地,缓缓地从她的视线里穿过。
林默看见十二年前的那个少年,正在阳光里,从她的生命里一寸寸的隐去。
流年似水,总要有人,从光阴里,消失。有人来了,有人去了。
而我和那个人,就这样,在时光里,又一次走散了。
三十岁的林默,就这样,擎着一根糖葫芦,在冬日的阳光街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