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孩子带过来了”,一位中年人右手牵着孩子,拉到先生面前。“孩子时年五岁,早年多病,特请先生批命。”
先生微微一笑:“哈哈,我们早年见面,就替你算过,你中年必有一子,不必忧虑。现今果然喜得一子,且看这面相,有将相之容啊!恭喜恭喜啊!!”
先生说着,把孩子的手接过来,细细观摩其手中的纹路。
但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越渐凝重。
中年人发觉不对,忙问:“怎么?”
先生轻叹一声:“倒不是我有意说些难听的话,只是……”
“先生但讲无妨!”
“……此子煞星入命,前十世轮回,皆未活过十岁。恐怕……”先生说着,目光落到小孩身上。
孩童乖巧,尚不知两位大人在说些什么。
而中年人看着自己乖巧的孩子,心愈发的痛了。
沉吟片刻,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先生面前:“先生,请务必救我!!”
先生面色大惊:“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先生!我半生无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命脉!我别无所求,愿散尽家产赠予先生,只求先生赐我一个法门!!”
说着,中年人眼里噙着泪水。
先生眼看不忍:“我二人本是同行旧友,只是……”先生有些犹豫,眼神再度落到孩童身上,他似乎看到,在孩子周围,有一股说不清的黑雾,把孩童的命线,遮盖住了。这样的命数,断不是凡人可以扭转的。
但看着中年人悲痛的模样,先生终究心有不忍。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命锁,递给中年人。“这只命锁,可抵一次灾劫。至于剩下的,就只能看天命了…”
……
牛家村,正午
“……
…………
小仙爷……小仙爷!……”
只听一声轻柔的呼唤,少年从回忆中惊醒。
村民们都在村门口排起了长队。村口支起一张桌子,一个少年伏在上面。
少年名叫秦翼,他身穿浅蓝色丝绸服,与一边身着粗布黑衣的村民明显划分开来。
“仙爷,这是我的…”
秦翼略显尴尬,微微一笑,一笔一划的记下这人的名字,还有他们贡上粮食的分量。
村民人手拿着米袋,粗略估算,每个袋子大概有半斤。
虽然不多,但也够村里一户人半年的口粮了。
“王二虎,半斤”秦翼熟练的记下一笔,顺带拿起一支红笔,在此人名字的后面打了一个红勾。
村民恭顺的点点头,转过身把粮食放在秦翼的右手边。那里的粮食袋,已经堆积起一座小山了。
后面的人继续跟上,秦翼微微抬头,看了眼过来的人是个老头,他微笑的点点头。
老人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秦翼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而且知道老头每年都会贡四斤粗粮。
他正要记下来,老头却开口打住。
老头颤巍巍的说道:“上仙,老汉我.....有一事相求。”
说罢,他便从身后拉出一个小孩。约莫才五岁,不过看着有点怕生,紧紧的扯住老头的衣襟,偏出小脑袋,偷偷看着秦翼。
“快说,上仙好,快。”老头轻轻的抚着小孩的头说道。
秦翼看小孩的的摸样,不由心生怜爱。不过他又看了眼老头,便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外界相传,在这东盛莱州,据说有一座傲来山,上面居住着一群神仙。
之所以用据说两个字,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但在这牛家村,却对此十分确信。因为他们每一年,就要献一次贡粮。相应的,此处的村民就能换下一年的粮食丰收。
所以每当仙人下凡收粮的时候,他们便会抓住机会,向上仙推举自己村子里有慧根的孩童,期望能够够爬上仙缘,一举改变村里人的命运。
老头疼爱的看着孩童,又抬眼看着秦翼,正要开口谈及此事。却不想直接被秦翼开口拦住。
“村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凡人若要得点化,必要有仙缘……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
秦翼说罢,老头面色便失去了精神,他失落的低下头,不过旋即他又收拾了情绪。
不再多说朝着少年道了声谢,便欲转身交粮。
秦翼看老头的背影不免有些歉意,
村长显然已经知道答案了,便也不抱太大的期望
而同时村长身后的村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面色都不免有些落寞。
秦翼看着于心不忍,便又再度叫住村长,
“村长,下次举办仙人下届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带着孩子来试一试吧。”
闻此言,村长和村民如受大恩,连忙作揖道谢。
秦翼微笑的看着他们,但马上内心生出一丝悲悯。他不是仙人,他只是仙人的仆从,专为那些还在练气期的仙人集粮。
他们比没有机会,成为仙人。
不过秦翼马上从悲悯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继续他的收粮工作。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秦翼悉数清点完。便收起记名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制圆盘法器。轻轻放于嘴边。
秦翼对着法器低语:“藏地通天,山可自来”
秦翼虽然不是仙人,却由于常年身居仙山,也能操使一些法器。方念完咒语,法器通体发出强烈的蓝光,直直照射在粮食小山上。
“收!”秦翼一声令下,粮袋悉数被吸入法器之中。
一旁的村民见状惊呼连连,虽然他们也见过几次这种场面,但依然挡不住那种震撼的感觉。
粮食收纳完毕,秦翼便再度收起法器。同时从袖子里再拿出一张符纸,夹在手里。
“起!”秦翼低喝一声,符纸瞬间燃尽。秦翼的脚底升起撕裂的风声。
紧接着一声爆鸣,秦翼的身体便随着升腾而起的飓风,直冲天际。最后消失于云层中。
秦翼其实非常讨厌这项工作,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来去仙山的过程,让非常他痛苦。
因为他不是仙人座下弟子,无法进行正常的修炼,他只能使用符纸来回穿梭。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在他的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这不仅让他痛苦,而且会让他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往。
事实上,秦翼仍然清楚的记得,在他五岁那年,那位先生说过的话——煞星入命,死路一条!
虽然他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的稚气,但实则秦翼早慧。在一岁大的时候,就能听懂大人的谈话。而且记性很好。
他对先生的批命十分认同,因为在那位先生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听说,先生在城门外死了!且死状十分凄惨。
秦翼的父亲对此,心里十分愧疚。毕竟,煞星入命,对于试图帮秦翼改命的人,他的死又怎么可能,跟秦翼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不过好在此后的几年,倒是顺风顺水。
秦翼早慧,诗才横溢,早就声名在外了。其父原以为有了命锁,就能躲过十岁的天劫。
可不想,就在秦翼十岁生日的那天,天上突然落下天火。他的家人,一并死在家里。
许是命锁的缘故,唯有秦翼,在梦中躲过一劫。
此后仙人便来了,可能是因为歉意,便把秦翼带到了仙门。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四年。但过往仍然历历在目,尤其是下界筹粮的时候,回忆的感情,就越发浓烈。
随着身体穿透云层,那股脚下的冲力慢慢消散。
天上的光景,除了一眼望不尽的云,就只有远处那座孤立的仙山了。
那就是傲来山,上面伫立着东盛莱州唯一的仙门——天宗。
秦翼伸手擦掉脸上的血痕,也不多做停留。顺手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纸,低喝一声“神行”。
符纸立马燃尽,他的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宗飞去。
他速度极快,不消一刻钟便飞越千万里,直奔到天宗的大门前。
天宗的大门极为气派,但在这天上的孤岛上,除了这大门,还有旁边的杂草,便空无一物了。
洁白的大理石大门上刻着一块牌匾,上面刻着天宗二字。
秦翼不慌不忙,稍事整理了衣衫,随后从胸口拿出一块令牌。他徐徐的把令牌放在地上。
然后口中念起咒语:“搬山覆海,化形天外。斜方月见,水门洞天。”
霎时间令牌通体发出蓝光。徐徐漂浮到空中,而此时偌大的大理石门中,凭空荡漾起圈圈的涟漪。
秦翼拿住空中的令牌收回到胸口,径直朝大门走去。身体逐渐没入其中,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