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瑜迎面拦住慌慌张张跑进门的家丁,“何事这么慌张?”
“大……大小姐,门口……来……来了……好……好多兵……都带着枪的!”
家丁颤巍巍的说完,就继续往院子里跑,扬声喊着:“老爷!老爷!”
苏府门口,一行身穿军装的士兵排列有序,将苏家大门整个围住。
为首的年轻军官从高头大马上轻快的跨下,身形颀长挺拔,一身军装马靴,气质冷然。
他的军帽和披风上沾染了片片雪花,却不显狼狈,反而更增添了一丝冷厉。
苏知瑜一眼望见了迎面跨下马的高大男人,她的目光锁在了对方的脸上,那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俊朗无比,也刚毅无比。
那双黝黑发亮的眸,似乎蕴含着饱经风霜的深沉,让别人看不透,却仿佛能看穿别人的心。
竟与他年轻的相貌极其不符,而此刻,他的神情有些呆愣。
苏知瑜只怔了一秒,这一秒太短太悄声无息,没有人发现,她也不允许别人发现,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一秒,那冰封许久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她仰头面无表情对着军官说,“请问长官,为何堵在小女家门口?”
年轻军官像是终于回神,微微颔首,客气的道:“抱歉,请问这可是苏府?”
“长官莫不是不识字?”苏知瑜冷声道。
大门上黑底金字明晃晃的写着:苏府,意思再明了不过。
出口便是讽刺之意。
沈逸凝视着面前一身素衣打扮,身姿袅袅,大家闺秀般的美丽女子,看似娇弱开口却如这寒冬的雪一样清冷。
不是她,只是跟她长的相像的女子而已。
他的初一怎么可能是这般冰冷的表情?他的初一热情如火,最喜红色,而最讨厌素色。
所以不会是她,她……早已经不在了。
“这位小姐,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司令只是礼貌确认下,并不是没看到门上的字,更不可能不识字。”身边副官打扮的男子不满的开口。
“礼貌确认?大庭广众下,各位浩浩荡荡的围了我们府上的大门,这是礼貌吗?我们只是寻常老百姓而已,各位军爷就没想过会让我们感到恐慌吗?”
苏知瑜不急不躁,不冷不热,慢条斯理的说,眼神清冷的扫了副官一眼。
张副官愣了愣,有些吃惊眼前的女子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却如此牙尖嘴利,习惯性的右手摸上了腰间的枪。
“张副官,你带人退后五十米。”
张副官有些讶异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随既退了一步颔首道:“是!司令!”
一摆手,所有人整齐划一的转身齐步走,不大一会儿,就退出了几十米远。
此刻,苏老爷苏夫人闻声已经到了近前。
“敢问军爷,今日来府上有何赐教啊?”苏老爷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面对这挎着枪的军家还是毕恭毕敬的。
沈逸微颔首,语气也很恭敬,“想必这位就是苏老爷,晚辈沈逸,此次前来是为寻一人,听闻府上有位贵客,人称峰神医,不知可否属实?”
苏老爷刚要开口,却听苏知瑜抢先说,“府上却曾来过一名神医,不过在数月前已经离开了。”
“哦?”沈逸目光流转看向苏知瑜,微顿一秒问,“那小姐能否告知再下,神医去了哪里?”
“不知。”
沈逸深深的看了苏知瑜片刻,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再下告辞了,今日打扰诸位,请见谅。”
说完,转身一跃上马。
马蹄行了几步,他又拉住僵绳停住,回首扬声道,“还未请问小姐芳名?”
苏知瑜仰首,神情不卑不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苏——知——瑜。”
沈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点头道:“好,在下记住了,苏小姐后会有期。”
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退出了街巷,却引来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苏家怎么招惹了新来的司令?听说那沈司令,杀人如麻,狠厉毒辣,才刚刚满二十二,就连连打胜仗,从无败绩…”
“是呀,我也听说了,他接任司令不到两年,就统治了青州,绣县……更传奇的是上个月未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安远……”
“苏家也够点背的,有个嫁不出的老姑娘,这不知又怎么的招惹了军家,哎……”
“这年头,再有钱也抵不了拿着枪杆子的……”
“以后这苏家恐怕不太平了……”
“招惹了军家,更没人敢娶她家闺女了……”
——
苏府大厅。
苏老爷连连叹气,“我就说峰伯怎么突然跟我说要借乡下的老宅子住,看来他早就猜到这位沈司令要来。”
“峰伯为何要躲着这沈司令?难道有什么隐情?”沈夫人也疑惑不解,看了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看不出喜忧的闺女一眼,又看看苏老爷,忽然开始后怕起来,“如果这位沈司令知道咱们隐瞒峰伯行踪,会不会招来祸端啊?”
苏老爷神色凝重的没有做声,却听苏知瑜声音平淡道:“爹,娘,别担心。我想他唐唐一省司令不至于因为一句隐瞒之言就迁怒于我们。听说他是初来安远,如果过于暴吝,应该没法收服人心,毕竟我们苏家也不是无名小卒,他们那么庞大的军队需要的就是我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商家。”
苏老爷听完闺女的一番话,顿感豁然开朗,确实如此,他一时情急,居然都没想这么深远。
他慈爱的看向自家闺女,手摸着下巴上的短胡须,笑道:“没想到我家妞妞如此深明远虑。”
外面的雪终于停了,苏知瑜却也没有了出去转的兴趣,跟父母知会一声,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后,来喜去煎晚上的药,苏知瑜扶在案上写字。
等来喜把药煎好,端进屋里来时,却看见自家小姐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小姐一直嗜睡,听峰伯说,是因为每日的药里有安神的作用,还说小姐之前的身体受过重创,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太过于虚弱,嗜睡也只是暂时的,慢慢按照方子调理会好的。
来喜是四年前才被买来伺候小姐的,至于小姐之前是怎么受了重伤的,她并不知晓,她虽然有时没心没肺,心直口快,但也懂分寸,不该问的她也不问。
她没有惊动小姐,只是拿来披风盖在了小姐的身上。
桌案上有写了满满一页的纸张,是两个重复的字,密密麻麻的。
来喜虽没上过学,但也简单认识几个字,可现在纸上的字……她完全不认识,不过后面那个字倒是有点熟悉,像兔子的兔,又不像,兔字旁还多了个几笔,她皱眉想了想,没想到怎么念,索性就放弃了。
回身,将火炉又调的旺了些。然后就安静的看着小姐的睡颜。
小姐好像睡的并不安稳,一直蹙眉。
想必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