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苑内,蒋都尉转过头看见从竹屋走出来的两位少年,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怀中的旗花,虽然他的心里叫苦,但也是个聪慧之人。
豹子头之所以惩罚他一起来做劳工,一是警示自己办事不力,二来也是为了监视这几个人的动作。
毕竟帝都天高路远,老天师不远万里,来到这嵊州无崖山,不会只单单为了一个少年劳犯。
毕竟,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西竹林竹苑虽在深山,但周围有着不少豹子头安插的暗哨,一旦有所变故,蒋都尉便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秦烈与子期两位少年一前一后,来到院子中央,石青山这时也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这边。
老天师走到屋檐下,手摇着拂尘高声叫喊了一句:“上面的朋友,听了这么久,身子骨想必也是乏了,不如现身来做个见证。”
蒋都尉握紧了手中的旗花,以为是暗哨被老天师发现了,惊得一身白毛汗。
可下一刻,竹林间黑影闪过,一人脚踩屋檐,翻身跃下,立于老天师面前,弯腰行礼。
“无月失礼了,望老天师海涵。”说话之人,正是当时无崖山下,骑鹏鸟、送环刀、登极阁的行录使者,鬼相藏——无月。
“行录使者为何要在房上旁听,难不成也对论道颇有兴趣?”
“老天师取笑了……”无月赔笑着,露出的半面鬼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之色。
“既然如此,今日不妨也请行录使者做个见证,老朽刚刚所说之言,使者应该已了然于心了吧。”
“无月惭愧!”鬼相藏再次弯腰行礼,也算是答应了老天师,转身对院中的石青山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石兄!”
石青山也起身回礼,而后鬼相藏掏出纸笔对两位少年说道:“登极阁鬼相藏,今日便以这毫墨为凭,行录朝云国大将军秦飞之子秦烈与天师府老天师闭门弟子子期之试,拳脚无情,望二位点到为止。”
“朝云国大将军秦飞之子秦烈?”蒋都尉在一旁听得是一清二楚,惊讶之余将旗花放回了内怀,暗自记下了这惊天的秘密。
石青山也是一样的震惊,瞬间连看秦烈的眼神都变了,在场的只有老天师一人,波澜不惊,仿佛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一般。
秦烈看着竹屋前的鬼相藏,当时在无崖山,他对此人没有过多的印象,此刻再见到他那半张血肉盘虬的鬼脸,心中多少有些恶心。
子期倒是不以为然,与秦烈相距十步之遥,抱拳行礼:“请!”
“规矩倒是不少。”秦烈也是有样学样,接着下盘灵动,瞬间来到子期近前,一记勾拳,虎虎生风。
眼看就要打在子期的右脸上,可白衣少年后退半步,反手抓住秦列的手腕,贴着自己的身体,向后一拉。
秦烈全力的一击力量根本收不回来,就被带着往前,可子期的左肘已经到了他的鼻尖。
没办法,秦烈左手下意识地护在脸上,身体一沉,一个扫腿,想要把对方放倒。
没想到的是子期向前发力,压着秦烈的右臂,腾空之时,整体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左肘之上,秦烈左手虽然护在前面,可巨大的惯性还是让这一击,弹到了鼻梁之上。
顿时,秦烈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再一记扫腿,和子期拉开了距离。
秦烈揉了揉鼻子,不服气地看着对面瘦弱的少年,此刻子期双腿开马做防守状,右手在前,肘部弯曲,手指上斜,呈兽吻,左手则在后,掌心朝右手臂内侧,呈护手。
“你这是什么功夫,小家子气,好似个女人!”
子期秀眉紧蹙,似乎颇为生气:“难道大将军之子就这点本事?”
“那你可瞧好了!”
刚才试探这么一手,秦烈便猜测这个少年的功夫多半就是贴身借力打力,以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
自己刚才有些心急,只想着一招取胜,他从小便练的是大开大合的功夫身法,力量上是绝对不会输给这个瘦弱的娘娘腔,只要发挥所长,不让他近身,自己就一定能赢。
想到这里,秦烈再次主动出击,以长腿代替短拳,横扫侧踢,如暴风骤雨。
“野马弹蹄!豹子剪尾!毒蛇蹿腿!倒钩昆仑……”
果不其然,秦烈的每一次强攻如洪水猛兽,子期只得绕步防守,但秦烈是越打越勇,越打越快,子期便开始应接不暇。
“使者是怎么看这场比试?”老天师在一旁镇定自若地问道。
“嗯……秦烈拳脚功夫虽显粗糙,但不愧是朝云国大将军之子,只过一手,就能看出对方的所长所短,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扬长而避短,这般领悟力是块练武的好苗子。”
“嗯……”
鬼相藏可能感觉自己言有所失,急忙又补充道:“老天师的弟子自是胸有成竹,以逸待劳,厚积薄发,胜负至此并未可知啊。”
“嗯?哈哈哈……”老天师发笑道,“老朽原以为这世间,只有登极阁敢直言不讳,不务虚名地记述这天下之事,行录使者今日之言,恐怕失之偏颇吧。”
“惭愧惭愧。”
老天师摇了摇头,冲着弟子轻言了一句:“怎么?别人的一句口舌之快,就让你道心不稳,自乱阵脚了吗?”
慌于防守的子期听见自己师父的训斥,顿了一下,秦烈抓住机会,一记鞭腿一击即中,子期趔趄地退了几步。
“哼哼,认输吧,娘娘腔!”秦烈摸了摸鼻子,得意地说道。
子期不予理睬,竟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双脚丁步,沉跨抱球,双臂缓缓移动,似有水流环绕,无风起浪。
不知为何,秦烈觉得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双目沉静似水,深不见底。
微风轻轻吹起他薄纱衣袂,刚刚对战时的慌乱,一瞬间消失不见。
秦烈感到有些紧张,对方的呼吸吐纳如此的自在,好似与周遭的一切都融为了一体,摆出的架势看上去明明毫无攻击力,处处都是破绽,却给人一种无所适从之感,不知如何出手。
“天师府——太阴手,小子!你要小心了。”石青山在一旁提点道,可对于秦烈而言却毫无用处,因为这小子不学无术,根本就没听过什么天师府的太阴手,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不管了,不管了!
秦烈心里暗自骂娘,一个打架而已,还搞那么多的花花名称,烦都要烦死了,哪还能记得住!
“管你阴不阴,我秦烈照打不误!”
说罢,脚底扬尘,一鼓作气,招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