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七讲述完,秦烈对当前的状况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看着前方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和后面拉着的那一箱箱货物,开始有些好奇这些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可是秦烈并没有急着发问,因为他觉得楚七之前说的话很对,不能什么事情都去等着别人来告诉自己。
而这时候秦烈也注意到了在蜿蜒前行的队伍腹部,有一名骑在马上,腰系佩剑的年轻人。虽然离得很远,看不清楚长相,但秦烈看着那人的身姿,就知道是国相李振之孙,李英杰没错了。
此刻,这支苍头军队伍越过鸡鸣山,真正算是踏进黄沙大漠之中,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海,那连续起伏的沙丘仿佛不断翻滚的波浪。
沙漠中的风没有一刻是停歇的,裹挟着晶莹的沙粒不知疲惫地翻涌着,如同在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沙漠揭去了一层,又一层。
在云影之下,你目之所及除了蔚蓝明净的天空,就是滚烫的黄沙。
这里没有绿荫,也没有青草;没有河流,也没有土丘;更没有草原的莺飞草长,也没有南陆的烟雨行舟。
真可谓是: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
偶尔能看见几团风滚草,在沙丘上飞快地翻滚着,也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会是何方。
楚七拿出来一条纱巾,示意秦烈捂住口鼻,除了骆驼、楚七、秦烈这三人,这辆马车的后面还坐了一人,正是一路上都望着无边大漠发呆的南风。
秦烈一直觉得这个人身上好像很有故事,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在他们马车的前面,徒步行走的则是秃鹰,蝎子和沙鼠三人。
总之这群人个个看起来都不一般,既然楚七他们已经知道了李英杰的计划,那一定也想出了对策,而秦烈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借助这些人的势力,来完成自己的目标。
但是他思前想后,总觉得单凭自己一个人,可能连楚七都斗不过,更别提他这周围上百号的苍头军了,所以秦烈决定,是时候该叫来一些帮手了。
而正出神的秦烈突然听到一丝冷笑,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楚七一直在盯着自己,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其实满是猜忌。
“怎……怎么了?”秦烈问道。
“没什么,看你一直出神,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在李英杰得手后要怎么做掉我们?”
楚七的直言不讳让秦烈很是吃惊,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在说笑吗?”
楚七嘿嘿一笑,拍了一下秦烈的肩膀,“不都说了要你小子学会藏拙吗?怎么这么不禁逗呢,要学会装傻啊,看好了。”
接着楚七转过头去,向着马车尾部的南风喊道,“嘿,兄弟,有没有想起来你杀的那个胡人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啊?”
听到这里,秦烈的头皮发麻,因为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个奸杀了萨迪克妹妹的禽兽。
而马车后的南风就像是不关自己的事一样,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说道,“记不得了,人太多,早就记不得了。”
“你看看人家。”楚七笑着看着秦烈,可秦烈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因为他根本就笑不出来。
“他……就是那个烧死了萨迪克妹妹的人?”
楚七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秦烈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严肃起来,“你觉得呢?”
秦烈咽了一口唾沫,说实话,他现在依旧摸不透楚七心中所想。
而见到秦烈摇摆不定的样子,楚七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失望,“当然不是了,那人我早就已经送到萨迪克那里。”
其实秦烈自己也可以想清楚,若南风真的是之前那烧死萨迪克妹妹之人,又怎么可能一直混在楚七的队伍中,这只不过是南风配合着楚七玩的把戏罢了。
只不过两人的默契,在楚七先说出“有没有想起来你杀的那个胡人女孩儿的名字”的时候,南风就已经知道楚七要做什么了,于是就顺水推舟演了下去。
但没想到,秦烈还是稚嫩,很明显的事情却因对方几句简单的说辞就动摇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缺乏坚持自我判断的能力,这样的人大多数是难堪重任的。
“你小子还是不行啊,这样下去你迟早露馅,真到了驿站,你还是少说多看吧。”
秦烈这时才发觉,这一路上楚七虽然满嘴没几句真话,可却都在有意无意地提点着自己,在这满是“人精”的商道上,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于是秦烈也就没有反驳,就这样,苍头军所装扮的商队在黄沙瀚海中行进了整整三天,终于在三日后的傍晚时分,到达了鸡鸣山以北的十里亭。
之所以这个地方叫作十里亭,是因为在这片区域内只有这一座高耸的沙丘立着一间石砌的六角凉亭,以至于在周围十里范围内都能看见沙丘上这一标志性的建筑物。
而在这一成不变的沙漠中,有这样一座地标性的建筑,无疑是过往旅人最可靠的路引,但让这十里亭闻名于天下的,可不仅仅是因为它这小小的指路作用,而是源自朝云国大将军秦飞出塞楼西走廊一事,也就是后来悬龙案的导火索。
十五年前,风头正劲的朝云国大将军,大昇朝四名将之一的秦飞,想要通过塔克拉城旧址,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魔鬼城,建立一座类似于乌垒堡一样的东进据点。
而与乌垒堡不同的是,乌垒堡的北面都是胡人的领地,从乌垒堡出兵打的也是胡人势力。
但魔鬼城的东边可是雍州与青州交界之地,若是秦飞在魔鬼城站稳了脚跟,再一举拿下楼西走廊,也就是相当于打开了东进的草原的大门。
可以想象,这样的丰功伟绩,可是近三百多年来都无人能够企及的。但大将军秦飞要做的,就是这样冠绝天下之事。
很可惜的是,当时正值小皇帝周韶弘即位,皇权不稳,天下未定。
秦飞这一功高盖主的举动怎么可能会得到大昇朝堂的支持,而且就连当时朝云国的女封君,白凌云对秦飞也开始有所忌惮。
但大将军深知时不我待,机会转瞬即逝的道理,虽然没能得到朝云国乃至大昇朝堂的支持,他还是私自带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八百雷豹骑与五百轻甲兵出兵楼西。
而当时楼西北部以及魔鬼城地区还属于一个名为“沙依巴”的胡人势力,虽然称不上是个国家,但因背靠资源丰富的楼西走廊,这个沙依巴还是颇有实力的,据不完全统计,其鼎盛时期约有五千多骑兵军队。
以八百人打五千人,也只有四名将之一的秦飞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更出人意料的是这八百雷豹骑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但可能就连上天都嫉妒大将军的踔绝之能,就在秦飞的军队马上要打入楼西地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摧毁了大将军的这最后一场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