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庭院中一棵桂花树开得正茂,正所谓把酒赏桂,陈香扑鼻,看来这个小院的主人也是位颇有雅趣之人。
而在后院的深处,有一座不起眼的褐色小屋隐匿在月光之下,若不仔细端瞧实难发现。
那花姐就将两人带到了桂花树下,对着马脖子说道:“马大哥,前院还有几个贵客,我就带到这里了。”
说完,也不等别人开口,花姐就转身走了回去。
马脖子没有说什么,示意秦烈跟着他,秦烈观察了下四周,小院并不大,一打眼尽收眼底。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庭院并不适合埋伏,但是那小屋内就说不准了,而且这徐瞎子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秦烈孤身一人在此,还是要处处小心。
而等两人走到小屋的门前时,马脖子突然驻足转头对秦烈说了一句:“记住,千万不要提北茅村和田二的事!”
秦烈还在纳闷儿,可马脖子根本就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推开木门率先走了进去。秦烈下意识的将手靠在了解神的附近,就跟着马脖子进了屋。
小屋内很是昏暗,只有进门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油灯。
的确,对于一个瞎子而言,有没有光亮都没有分别。
所以说这盏油灯不是给小屋主人用的,而是给进屋的人准备的。
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屋内一名正在泡茶的女子抬起头来向门口看去,见到马脖子后面跟着的二人,那女子先是一愣,后来才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语气惊讶地说道:“是你!”
秦烈是紧跟着马脖子进来的,他第一眼便见到靠窗的土炕上隐约坐着一名白衣素锦,柳眉细髯的男人,然而还没等他细细端瞧,就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女子。
说来也巧,虽然小屋内十分昏暗,但是秦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那个救命恩人。
此人正是那田二的姐姐,当年在北茅村用草药治好了秦烈外伤的田秀!
“田……田秀姐?”秦烈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心,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马脖子在进门之前会提点自己一句,不过北茅村的事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不能提及田二呢?刚才马脖子说田二和田秀没死在北茅村,而如今田秀也在此地,那么田二又是怎么回事呢?
秦烈当然不知道三年前马脖子几人逃离无崖山的那一晚,田二和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更不知道,五年前田秀所经历的一切。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马脖子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保护田秀那破碎不堪的内心不受到再一次的伤害。
秦烈也算是心领神会,当然不会再去追问北茅村与田二的事情,于是就开口说道:“田秀姐!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相遇,当年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
田秀这时也走了过来,三年不见,当年北茅村漂亮的山村少女不知为何双眼变得黯淡无光,就连那脸上的笑容背后也好似藏着说不出的辛酸。
“当年听说你被抓回了无崖山,还以为……”
马脖子拍了拍田秀的肩膀,后者这才继续说道:“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五年前北茅村一事后,马脖子就带着田秀来到了这梁溪城的月上梢。
秦烈猜的没错,月上梢背后的老板徐若夫,就是马脖子当年销赃的主顾。
“过去的都过去了,花姐说前院有些事情需要帮忙,特意让我来叫你。”马脖子半搂着田秀,说完又看着窗下独坐的中年人,“徐老弟,人我给你带来了,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
说罢,马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烈二人,就带着田秀出去了。
秦烈这才有机会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对面端坐着的男人。
此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相俊朗,披发长髯,双目绑着一条黑色的绸带,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应该就是月上梢的真正老板,人称铁算盘的徐若夫。
所以不管对方是否能看得见,秦烈还是十分客气地行了拱手礼:“徐掌柜。”
“听客人气息沉稳,中气十足,定是久练习武之人,而且您一进门,身上就有种咄咄逼人的杀伐之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天师府的修行之人。”徐瞎子摇了摇头,将秦烈的那枚玉佩放到了桌面上。
本来秦烈想借此间隙解释一下,他身上的杀气乃是害怕这屋内有人埋伏,可不想徐若夫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伸出如月色苍白的手指,将那青玉双鹤云雷玉佩往前推了一下:“徐某不才,虽说与帝都并无往来,但认得这玉佩只有天师府的宗师级人物才可佩戴,客人不妨先说说,这玉佩是从何而来吧!”
秦烈倒是没有想到这徐瞎子如此见多识广,不过既然已经进到了这间屋子,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徐若夫,沧州青石镇人,十六岁在朝云朝堂任殿前学生。其父徐子厚,本为沧州地界有名的药材商人,但因当年语怀明黄龙洗髓丹一案颇受牵连。回青石镇奔丧的路上,又遇贼人,双目尽毁,少年人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自此便散尽家财,在梁溪城开了家青楼妓馆,终日沉浮于烟花柳巷之地。”
秦烈说完这些,徐瞎子依旧面色不改。
“看来客人来此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啊。”
秦烈也是一笑,“那是自然,人人都说与徐老板做生意,那必须要精打细算,不知根知底,我这买卖,也做不踏实。“
“哦?可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客人若是想以此来要挟徐某,恐怕是竹篮打水了。”
秦烈倒也不急,继续胸有成竹的说道:“当然!只知道这些那是远远不够了。这月上梢明面上看起来做的是酒色生意,但其实背地里也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买卖。帮助像是马脖子那一伙人销赃就不说了,甚至连官场生意都有染指,所以黑白两道都很卖徐老板的面子。”
“都是朋友们抬举。”
“是吗?”秦烈冷笑一声,“一个药材世家的公子能做到殿前学生也是算才学过人了,不过树倒猢狲散的道理谁都懂。徐老板家道中落,却还能在这梁溪城风生水起,莫不是这背后有着一座可以遮天的靠山?”
说到这里,秦烈忽然打了个响指,就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一样。
“对了!听说那女封君白凌云的夫婿也是姓徐,不知道和徐掌柜的这个徐,是不是一家啊?”
片刻的沉默,仿佛秦烈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头,狠狠的砸在徐若夫的心头。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