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跛脚马,一把解神刀。
头戴斗笠的年轻人站在西坊月上梢的正门前,看着里面珠帘轻曳,纸醉金迷的景象,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梁溪城里的一切,似乎与五年前没什么不同,只可惜物是人非,一切是这般的熟悉,又有种若即若离的陌生。
年轻人一声冷笑,将坡马拴在了马桩上,拍了拍老马的脊背,二话不说地迈上了月上梢宾客络绎不绝的台阶。
没错!
此人正是那飞龙将军之子,秦烈!
月上梢算是梁溪城内比较有名的青楼了,不过这里地处西南,民风习俗自然是与中原地区不同。即便梁溪属于边陲重镇,那也是比不上河清海晏的中州上阳城。
不过这小小的月上梢也是鱼龙混杂,不乏宵小之徒来往此地,而梁溪城的黑白两道多少都是要给这月上梢老板一个面子的。
至于其中缘由,秦烈心中明朗,所以他才会在下山的第一站,就来到这看似“歌舞升平”的青楼妓馆。
这边,月上梢门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招揽过往的客人,就只见一头戴棕丝斗笠,身着修长深衣,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闷头就要往里走去。
女子顿时香扇一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哪儿来的莽撞客……”
女子见秦烈这一身打扮,也不像是有钱消遣的主顾,刚想再讥讽两句。就见着斗笠之下,年轻人剑眉星目,凤眼龙须,腰间还别着一柄鎏金的长刀。
打眼一看就是行走江湖之人,虽说这个年月,有个武器傍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但那刀柄上晃眼的金子,可不像是寻常刀客能佩戴得起的。
来者皆是客,这是月上梢一贯的宗旨,而那女子见着秦烈虽穿着朴素,但是器宇不凡。估计也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主顾,其实往往这些人中才有她们愿意放饵的“大鱼”。
于是霎时间就招呼旁的几名女子,一起围了上去。
“哎哟!这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啊!”
“哎!公子您莫躲啊!有相好的妹妹吗?要不就让妹妹陪您逛逛吧!”
“公子别听她的,您往我这儿来,看您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喜欢什么样的跟姐姐说,包您满意啊……”
秦烈自小便混迹于梁溪的街市,这种场面也是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五年的时间,不论是身材还是样貌,他都有了不小的变化,所以这些人自然也认不出秦烈的真实身份。
三个月前,老天师张道玄于嵊州无崖山仙逝,秦烈感念老天师大恩,为其守墓三月。
可在西竹林的这五年里,哪怕是到临终前,老天师从来没有以玄真诀来约束过秦烈。
五年的时间,秦烈将曹雄的名字在他的脑海里刻画了无数遍,所以他此次下山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
而子期身为老天师的关门弟子,算是半徒半子,所以要为老天师守丧一年,这一次就没有同秦烈一起下山。
不过秦烈心中倒也是好奇,若是子期见了面前的景象,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说话间,秦烈一个侧步躲过几个年老色衰的老鸨,可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就像是执着于采蜜的蜜蜂一样,前后环绕着将秦烈往自己身边拽。
“呦嘿!我说美人姐姐们,在下粗人一个,初来贵宝地,只是想寻个温柔乡解解风尘之苦。早就听说月上梢乃是梁溪第一名馆,可不能让在下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啊!”
秦烈索性一脸笑意地将离着自己最近的两名女子拉了过来,顺势搂入怀里,那样子就好像是个青楼常客一般。
“公子您这就是说笑了,不过瞧您这面相,丝毫不输那些富家子弟膏粱纨袴,言谈做派也似情场浪子。恐怕倒在您怀里妙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估计我们姐妹啊,是入不了您的眼喽!”秦烈左怀中的女子略带娇羞地说道。
“哎!此言差矣,正所谓芙蓉不如美人妆,这位姐姐面若银盘,眼似水杏。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
“讨厌!”
怀中女子被夸得是花枝乱颤,矫揉造作地锤了一下秦烈的胸口,而秦烈右怀中的女子不甘示弱,也依偎在他怀中吴侬软语般地问道:“公子,那奴家呢?”
“你啊?”秦烈轻轻刮了一下那女子的鼻梁,“不急不急,我们先进去,待我慢慢与你说来?”
但其实,刚才的那两句诗已经是他肚子里能用上的全部墨水了,再说下去恐怕就要露馅儿。
而秦烈左拥右抱刚一进门,就听见大堂内莺歌燕舞之音不断,推杯换盏之声不绝。
与帝都的青楼相比,这里人间烟火气颇重,没有那么多的琴瑟和鸣,也没有那么多小调戏文,更没有王孙公子,甚至文人雅士都难以见到。
来往的人们穿着各异,却个个春风满面,秦烈甚至一眼就认出左手边的两桌,七八个人虽然都穿着常服,可都有统一的佩刀,且脚下都是一水的官靴,看来不是官兵就是衙役。
而往里面的一桌上几名粗犷的汉子踩着椅子把酒划拳,余下的手也不老实,不时地往身边姑娘的身上摸上一把,污言秽语此起彼伏。
但大家似乎都着眼于自己的事情,彼此也都相安无事。
秦烈倒是没有想到这月上梢里竟然会是个如此情形,心中不由得好奇这青楼妓馆的主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公子?”秦烈怀中的女子见秦烈出神,以为是又看上了哪个姑娘,“公子也是第一次来月上梢吧?要不要奴家给您介绍一番?”
秦烈微微一笑:“实话说,公子我啊算是背着家里人来的,这不才戴着斗笠掩人耳目,所以有没有雅间什么的……”
秦烈左怀中的女子媚眼如丝,若有深意地回道:“懂,我们都懂!那公子就随奴家来吧!”